回到宫中,流风就立马去向祖父请安了。他跪在软和的垫子上向祖父如实禀告了这件事情,本以为祖父会把启伯父叫来当面问个清楚,但是没想到祖父啥都没问就点头答应了。
见此情况,流风也不好多问什么了,只好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从祖父的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一想到要离开宫中一周之久,流风便想着跟母亲去道个别。
刚走到父母亲房间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声,其中笑得最欢的非母亲所属。
流风踏进屋子的脚步居然有些踟蹰了。这是他这一世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来自于内心最深处的孤独感,他的心里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个念头:屋子里面的那才是一家人,自己不过是个养子,外人罢了。
“哟,我的小主子,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外面儿挨冻呀?”阿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流风的身后。
突然,屋子里面的欢声笑语停住了。
陈年年的声音从里屋里头传了出来:“谁在外头?是风儿吗?”
“回太子妃的话,可不是嘛!小主子许是叫这北风给吹愣神儿了,在屋外头站定了呢。”阿娇一边说一边把流风往屋子面带。
流风不免有些尴尬,好像自己的心事因为阿娇的这句话被所有人都读破了一般。
“傻儿子,快进来吧,外头多冷那,天寒地冻的。”陈年年的语气里面尽是满满的心疼。
踏进里屋,一股和煦的暖意便灌进了身体里面,驱走了全身的寒冷,让人感觉好不舒服。
“母亲。”流风走到母亲身边想要下跪拜礼。
“哎呀呀,我这傻儿子,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着,学了几天文化知识,这脑袋也变得跟那些个先生一样迂腐了吗?怎么还朝母亲跪拜下来了?”半卧在床上的陈年年赶紧去拉流风的小身子。
拉起之后,她拍了拍床沿,示意流风坐在床沿上。流风刚一坐上去,陈年年就一把把他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面,亲昵地说道:“我的傻儿子,在母亲面前千万别做那些劳什子规矩,这样会拉远了我们的距离,知道了吗?”
“嗯。”流风点了点头,觉得心里面泛起了一丝暖意,这样的暖意足以抵消之前自己在屋外踟蹰时的那些不愉快。
陈年年把流风从怀里又放了出来,一双手在他稚嫩的脸颊上温柔地抚摸着:“怎么眼睛下头青黑?”
流风不想让母亲担心,便推脱说这几日可能太累了没睡踏实。
“禀告太子妃,事实不是这样的。”阿娇心想这傻主子,这么用功,还不在父母面前领领功吗?
“哦?那是怎么样的?”陈年年问道。
“阿娇!”流风叫了阿娇一声,想要制止她。
岂料到,母亲率先制止了他,只见她一脸的责怪,说道:“风儿,难不成你还有什么事情想瞒着母亲不成?”
“儿子不敢。”流风只好任由着阿娇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事情的全部原委。
“那这么说来,风儿你要去将军府住上一周?”陈年年听了阿娇添油加醋的描述后清楚地拎出了重点。
“是。所以儿子此次前来特地是向母亲告别的。”流风抬头望着母亲说道。
陈年年轻轻地揉了揉流风毛绒绒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好事情。你启伯父乃是调兵遣将的能才,武功也是整个离岛上最强的,你跟着他好好学准没错。”
“儿子住在外面,母亲不会担心吗?”流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怎么会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只觉得身上起了一阵的鸡皮疙瘩。
却不料,陈年年听了这话后,眼睛里面居然流出泪来。她又再度把流风搂进怀中,轻轻地摇晃着说道:“儿行千里母担忧。我的傻儿子,母亲当然会担心你。但是母亲也知道你这次去是去学本事的,所以母亲只能把担忧都收藏在心里。而且,娘心里也很高兴。你启伯父是一位严师,你能入他的法眼,那就证明我的宝贝儿子很优秀!”
被搂在怀里的流风听了这些话后眼角也不由得泛出几颗泪珠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某处坚硬冰冷之处正在被母爱一点点地融化......
第二天一早,在辞别了家中的长辈后,流风便带着阿娇一起坐着马车前往将军府。
鹅毛般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上坠落而下,掉在干硬的泥土地上很快就被融化成了水,随后就变成了这片大地的一份子。
“小少爷,下雪了!”阿娇撩开马车窗帘,又惊喜又兴奋。
流风也跟着凑到窗子跟前往外处看,果然看到这美丽的雪景,同时映入眼帘的是沿街热闹的摊贩。
“这么冷的天,大家还都出来摆摊吗?”流风侧过头来问阿娇。
“是啊。主子您还小,还不知道呢,离岛上的岛民们都是非常勤劳的。别小看这些小摊小贩,挣的钱可不少呢。农忙时节他们都在忙着庄稼,闲下来了也不休息,就出来摆摆摊、卖卖货了。”阿娇的脸上写满了骄傲,流风猜测她此刻的心理肯定是骄傲自己是个土生土长的离岛人。
“祖父应该很高兴吧?”流风不由得喃喃地说道。
“那是自然了。主子,您看到这些应该也很高兴吧?”阿娇把手伸出窗外去接从天上飘落而下的雪花,脸上洋溢着少女灿烂的笑容,她似乎陶醉在这白雪中了。
“国泰民安自然高兴。”流风猜不准阿娇问这个问题是何意思,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找了一个不偏不倚的万能答案。
正在接雪花的阿娇听了答案后,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神色有些紧张起来。
车厢里面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之中。
这是流风万万没想到的。
平日里面咋咋呼呼的阿娇居然也会在继承者这个问题上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突然想起了康熙九子夺嫡的历史,心里面突然觉得一惊。
自己重生在这个古代社会,其中的诸多不适应,他都可以慢慢调整。但是,熟知历史的他明白,一旦卷入到争夺继承者的利益之战中,肯定不会有童话故事里面的美好结局。
结局,肯定是血腥的......
正在他愣神之时,突然一阵吵闹声从窗外传了进来。放眼瞧去,只见一堆人簇拥在前面的路面上。
“哎,前边儿怎么了?”阿娇推开马车门,开了一条缝儿,询问马车夫。
冻得鼻头通红的马车夫带着鼻音答道:“不知道,刚刚从那边儿走过来一人,说有人晕倒了。”
“啥?”阿娇惊骇道,同时回头看着流风,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停车!咱们下去看看。”一种救人的使命感又在流风的血液里面燃烧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的。
马车停了下来,主仆两人都下了车。两人拨开层层人群,花了一番力气才挤到最里面去。
只见一个小男孩正抱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头嚎啕大哭,这哭声凄绝哀婉,惨得周围的百姓们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几个热心肠的蹲在男子的身边,正奋力给他搓着手。
“他怎么了?”阿娇向其中一个男子问道。
“哎,太可怜了。天寒地冻的,大概是给冻晕了。”男子叹了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怎么不抬进屋子里面去暖和暖和?”阿娇看着大哭不止的男孩也是心疼不已。
“哎,这临街大多都是吴家的铺子,没有他们的允许,谁敢往屋子里头搬人那。”帮忙搓手的男子情急之下竟然也没考虑周全,心里头想啥就都直接往外说了。
“岂有此理!人命关天,到底是他们吴家做生意重要还是这条人命重要?!”流风听了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嘿,哪来的小娃娃?人小口气倒是不小。”那男子见流风穿得满身的富贵,只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不谙世事,口出狂言,竟敢出口得罪吴家。
“什么小娃娃!这可是当今皇上的皇孙,你咋那么没规矩呢?”阿娇听到这男子居然敢轻言自家的主子,心中自然是不服气。
“阿娇,莫生事。”流风制止了阿娇。
只是这围观群众中有一位刚好是吴家铺子里面的伙计,之前在自己小姐那场盛大的婚宴中碰巧见过王家的这位小主子。那伙计是个机灵鬼,连忙拨开人群去打算去和自家掌柜的去说这件事儿。
那搓手的男子听了阿娇的话后也只是轻笑了一声,不再言语,继续用力地帮忙搓着手。
流风蹲下身来探了探昏迷男子的鼻息,幸好呼吸还是正常的,只是稍微有些弱。
他再看了看男子的脸,煞白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难看得很,额头上尽是汗。流风伸手一摸,是冷汗。
“他多久没进食了?”流风问身边的小男孩,他猜想他们应该是父子的关系。
也许是人小还未经世事,所以男孩还在凄厉地哭着,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