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地一确定,杨修就已成竹在胸。
既然选择自成一路诸侯,那去往北方最为合适。
因为一大优势,是北方虽苦,却最能厉兵秣马,兵员素质与马匹质量都是上乘,这是其一。
其二,中原自古多出英雄,是真英雄则无不渴望北上建功立业,立功名、封王侯、慰平生。
其三,身为穿越者的杨修,带着后世记忆而来,说得玄乎一点,就是他知道王气终成于北方,所以结局才是三分天下,终归于晋。
杨修沉思了良久,国难思良将,文武齐备才是起家的根本,所以第一站,要去中牟。
中牟地处豫州,历史上曹操刺董卓失败逃出洛阳,便是经中牟而去谯郡,离杨修最近。
杨修所思,是先就近中牟取陈宫,南下荆州会黄忠,北上冀州访田丰,上任常山求赵云。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麾下双文双武,就是草创的班底了。
至于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毕竟来得有些晚,关羽张飞已从了别人;
而像颜良、文丑等这样的大将,又都是袁绍的家臣,家臣是最忠心的,几乎没有变节的可能;
曹操族中多出大将,曹仁、曹真、夏侯惇、夏侯渊......,这些人莫说得不到,就算是给杨修他也不敢用啊。万一大战之时来个临阵倒戈,他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作泡影!
杨修正在费神之际,突然有侍卫来报,蔡邕派人送来请帖,邀请杨彪前去做客。
帖子上还特意提到了杨修,命他一同赴宴。
“德祖,你和为父一同前去吗?”
杨彪拿着帖子问道,想来是蔡邕已经接到了少帝旨意,听说了早上朝堂之事,想是为了答谢众人,特此设宴相邀。
料定今夜在场的人不在少数,他便问问杨修的意思。
杨修略一思忖,想到自己此去赴任,也不知何时能再归家。
况且再过几个月董卓进京,朝中名臣就将陷入人生至暗时刻,或死或辱,杨修心中多有惋惜。
罢了,临行前便去见识一番这些汉末名臣,就当做给他们送行吧。
“父亲,既是老师相约,还特意提了我,那我也该去一趟才合乎情礼。”
杨彪闻言,点了点头,便吩咐下人备好了车马,与杨修同往蔡邕府上而去。
一路无话。
直到杨彪父子催车赶到蔡邕府中时,蔡邕一脸热忱地迎了上来,笑着对杨修佯装怒道,
“一众长辈皆在此处,为何你这小辈却偏偏落在最后,德祖何来迟也?”
杨修不敢怠慢,蔡邕既是恩师,又是父亲同僚的长辈,急忙行礼解释道,“知信后便与家父催马前来,一路车行迟迟,还请恩师勿怪!”
收了杨修做弟子,蔡邕心下很是得意,再加上听说今日朝堂之上杨彪可是出了力的,便对杨彪愈发热情,直接上手拉着进了家门。
“文先,就等你父子开席了,快请入座。”
杨彪年龄比蔡邕小,自是连连推让,桌上十来人又是一番客套之后,蔡邕这才举杯谢道。
“今日旨意到府,少帝宣我再度入朝为官。邕本不愿就任,原意是在家中陪陪昭姬,读书品茗,度些清闲岁月。但也知朝堂之上,众位同僚在皇前勠力同心为我争得这次复出机缘,邕在此谢过,请满饮此杯!”
众人连忙举杯引罢,一剑眉高耸,颌下长须的长者随即称赞着劝道,
“蔡大家海内名望,如今复出正是彰显我朝又有中兴之望,切不可推辞啊!”
杨彪闻言,急忙向杨修悄声道,“此乃前右车骑将军,现任少府朱儁。平黄巾之功,皇甫嵩为主,朱儁次之,都是立了大功的人。”
言罢,索性将堂上的众臣向杨修逐一进行了介绍,杨修一边点头暗暗记下。
得知皇甫嵩不在,此时正在凉州平王国叛乱,解陈仓之急,杨修此行见不到他,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因为汉末朝中众武将中,皇甫嵩堪称第一名将!唐德宗时,位列武成王庙六十四将;宋徽宗时,也是位列武庙七十二将之一,足见其雄才大略。
众人一时推杯换盏,桌上觥筹交错,交谈的都是风闻异事,杨修渐渐失了兴趣。心中有所感,便自顾自地饮酒,不久竟生了醉意。
不知过了多久,杨修忽然听到蔡邕向众人介绍道,
“诸位,这便是我新收的弟子,太中大夫的长子,杨修!”随即转过头对着杨修笑道,“德祖,快见过在场的前辈。”
被父亲杨彪推了推,杨修这才摇头醒了下神,站了起来。
还不等他开口,众人又是对着杨修一阵夸赞。
“哦?莫不是解了曹娥碑字谜的杨修?”
“不错不错,英伟不凡,是个妙郎君!”
“嗯,年纪轻轻便这般聪慧,听说他新开了一种诗体,叫五言绝句!小小年纪便如此,前途不可限量,文先好福气!”
......
听着众人的称赞,有了些醉意的杨修也并未推让,只是缓缓地倒满手中杯高高举起,敬祝道,
“各位皆是我杨修的长辈,更是我大汉朝的板荡忠臣,必能青史留名,万古流芳。这一杯,我敬各位,感激你们上法尧舜,为这天地立心!”
说完一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徐徐又倒满,
“这第二杯,我敬在座扫平黄巾的英雄,钦佩你们擎天一柱,护佑大汉百姓,为生民立命!”
言罢不顾众人眼中的惊讶,再次一饮而尽后倒满,
“这第三杯,我敬在座的各位经学大师,敬我恩师蔡大家,你们修经史、习篆隶、善辞赋、专音律、著学说,我敬你们皓首穷经,为往圣继绝学!”
杨修发自肺腑,要替后世之人当面敬一敬这些前朝的老人。
“好!说得好!”蔡邕率先起身,眼中荡漾着昂扬的战意,止不住对自己这个弟子的欣赏,
“好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德祖有此言,足以开宗立派,名扬天下,为天下士子先!”
杨彪心下也是莫名的一阵惊喜,杨家先祖杨震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四知名震四方,被誉为关西孔子,如今杨修又出惊世之语,怎不令他激动万分。
蔡邕身旁的马日磾,作为场中最长者,也是起身抚须赞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德祖小小年纪,心思已经通圣人,令我辈汗颜!”
听着当朝太尉马日磾的称赞,杨彪不得不站起身,谦虚一番。
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蔡邕在这种场合之下,居然还在请帖之上特意叮嘱要将杨修带上。
而自己,在如此耀眼的儿子面前,似乎才是一个陪衬。
蔡邕心中豪情万丈,挥手叫来立在身后的管家,耳语一番后,管家转身离去。
良久,昭姬翩翩抱琴而来。
蔡邕豪气横生,伸手虚按,示意众人噤声后扬声道,“诸位,德祖的才华大家也见到了。依我之意,今日兴致高扬,当有诗书传下。”
随即,又转头看向杨修,“德祖,你开五言绝句之先河,然一首诗显得太单薄,不如今日便再做一首,为此,我特意让小女前来,为德祖伴乐,如何?”
说完,众人尽是随声附和,杨修眼见拒绝不得,转身看了一眼蔡琰,暗道酒后美人前,岂能掩面称怂?
于是也不客气,坦然道,“如此也好,久闻昭姬姐姐当今才女,琴音更是一绝。能听到昭姬姐姐的琴声,杨修不枉此行!”
蔡琰面色一红,寻案坐下,娇羞地问道,“不知师弟以何为题,昭姬该如何起音调?”
杨修狠狠地瞄了蔡琰一眼,大手一挥道,“今日得拜诸公尊颜,大慰平生,明日杨修便要动身赴任,便请昭姬姐姐以出征契合起调吧!”
杨修说罢,蔡琰沉吟了半晌,纤纤玉指蓦地划过琴弦,一阵转轴拨弦,琴声肃然而起。
杨修一双眼睛再次郑重地看向众人,仿佛要将每个人的音容刻印在脑海。
良久,眼光才徐徐掠过众人,扬声一字一字地吟诵道,
“行前别诸公
遍地硝烟催战鼓,板荡时节赖重臣;
效死君王家国梦,史上青书再做人。”
吟毕,看了一眼呆了的众人,杨修心中也顿生一股豪气。
孟德,玄德,你二人有德。
我杨修字德祖,如何与你们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