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ww.youxs.org
漆黑的羽翼缓慢扇动,逐渐收缩变小,回到身体里。江雨行脸颊上的细小羽绒也褪去,铁灰色的利爪恢复成人类的手指,从闻炤肩头离开。
“你应该不会消化不良?”他关心起自己的饲养物,把手探向闻炤腹部,被轻轻一下打掉。
“哦——”江雨行拖长语调,表示理解了。
“这边处理好了,我模糊掉了她昏迷前五分钟的记忆,她会以为自己是受到攻击直接晕倒了。”郗玉年给姜临灌完药剂,起身看向他们。
闻炤上前半步,把江雨行挡到自己身后,冲他一扬下颌:“谈谈。”
“我和江雨行已经是战友了,怎么可能说出去!”郗玉年秒懂闻炤话里的意思,话说得愤然又真诚。
闻炤提着刀,神情没有松懈。
江雨行开口:“他是真心的。”
这话说完他扭头要走,却被闻炤勾住衣领,喊了声:“等会儿。”
几乎是同时,郗玉年一脸牙疼地开始扫地——他把地上掉落的鸟毛统统捡了起来,往江雨行手里一塞,非常担忧地说:“兄弟你可长点心吧,被那些家伙发现可不得了!”
江雨行抬到一半的脚放下去。
“要到夏天了,这是没法控制的事情。”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羽毛,点点头,“还是很美丽。”
“……”闻炤一把薅走,打断这只鸟的自我欣赏。
“放我这里。”
这家伙的羽毛比手掌还宽,长达几十厘米。他出门又没背包,全身上下能容纳物品的只有两个裤兜,根本放不下,只能先存进他储物的空间裂缝里。
“我们去哪?”郗玉年放下心来,计划起接下来的事,“继续去花神庙的话,恐怕还会遇到刚才那样的污染。”
“先走再说。”
江雨行继续往外走。
进食之后,他的状态明显比之前更好,一个没控制,就将地面踩出坑,注意到后才稍微收敛调节。
闻炤没管睡在地上的姜临,直接跟上,还是郗玉年犹豫了一下,把她背起。
他们走出小巷。
刚才弄出的响动很大,但附近的镇民没有一个过来瞧热闹,依旧自顾自做着事。
这个正常得让人有些窒息的疫境终于显露出了一点异常。
眼前又是白墙黑瓦、吊角飞檐、江流潺潺的景象。江雨行从路边扯了一朵花,拿在手上一甩一甩。
倏地,天空中升起一团橙色烟雾。
众人抬起头,旋即又见第二团、第三团烟雾从其他方向喷射出。
闻炤:“看来不少人遇上了麻烦,就近援助。”
他就要出刀,江雨行动作更快,爪子向前一抓,撕出一条空间裂口。
最近的信号烟是老孟发的。
他正带着2名下属在一个僻静的巷尾里战斗,对抗的也是刚才江雨行等人遭遇到的那种污染,房子、墙还有路面都变异了,伸出手臂、张开嘴巴向那位“四季之女”祈祷。
但即使是同一种污染,危险程度也有不同,这里的明显弱一些,也没有那么癫狂。
“这疫境还会看人下菜。”闻炤语气带着轻嘲,转头对江雨行说,“你别出手。”
灵官的最强杀招是死域,但死域不分敌我,除了江雨行本人,其他所有人在里面,都只能硬抗。
江雨行哦了一声,在巷口止步。
闻炤的加入让战斗声势更加浩大。他吸取先前的经验教训,直接逼出了那股让街道变异的力量。
十多分钟后,战斗结束。负伤的队员坐下来处理伤口,老孟扶着枪大口大口喘气,闻炤走过去问:“你们遇到了什么?”
孟德华沉默了一下:“有个小孩把我们引到这里来,很焦急地向我们求助……”
他们的遭遇和闻炤几人先前经历的相同。
闻炤不禁沉眉思索,紧接着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巷口:却见江雨行和郗玉年都不见了,那里只剩下昏睡的姜临。那俩家伙还很好心,临走前给姜临搭了一道防御。
郗玉年从江雨行劈开的空间通道里走出来,有些担心地回看一眼,说:“我们就这样走了,真的好吗?”
江雨行走在他前面,头也不回:“我如果不维持人形,他会不高兴。”
“他也不是不高兴。一旦你的兽形被人撞见,他们一定会群起攻之,到时候你会很危险。”郗玉年替闻炤解释了一嘴。
然后他变得激动:“所以你一个灵官,为什么会鬼咒的空间技能啊?这一次我看得很清楚,是你自己开的,没有用鬼咒传承的禊器!”
江雨行:“不知道。”
这里是小镇外,河流的下游处,水秀山清,草丰木茂,不见人迹,让江雨行心生欢喜。
不过路修得不如镇上好,都是坑坑洼洼的泥路,泥里还混着石头。他加快速度,从一块山石跳到另一块山石上,没一会儿来到岸旁。
郗玉年稍微落后一截,隔着一段距离,又问江雨行:“你还没说,我们来这里干嘛?”
“污染来自地底。”江雨行站在一棵树上,低头看向水面,又抬头望着天空,“污染也来自天上。”
“你别是想着把整个疫境的污染都吞了吧!”郗玉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江雨行瘫着脸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向上游的小镇,说:“节日,庙,活人祭祀,都是迷雾。”
“你说具体点,我们剑宗出门都不太带脑子的。”郗玉年听他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只觉得头晕脑胀。
江雨行并不解释,而是向他伸手:“引怪珠还有吗?”
“没有了。”郗玉年一下子难受起来:“那个好贵的,我那颗是从家里偷出来的,没多的。”
江雨行收回手。
江雨行不再说话。郗玉年看出他是在思考,也不出声打扰。
几分钟后,他从枝头跳回地面,开口:“多姿的四季之女,请接受我……”
郗玉年一听这话,眼皮一跳,赶紧闪到几米外。
江雨行话语稍顿,踢了块石头到跟前,又有脚在石头外画出个圈,继续:“放在这里拜你的祭品。”
“我请你现身。”
“我请你现身。”
“我请你现身。”
最后那句话,江雨行一共念了三遍。
周围没有任何变化,山林依旧寂静,江流依旧奔腾,鸟时而叽喳,野花散发芬芳。
江雨行皱了下鼻子:“我看起来很没诚意吗?”
“你说呢?”郗玉年一脸无语,“一般我们请神,至少都得点个香吧。”
他担心这只鸟不太理解人类上香的行为,又说:“点香的本质是通过燃烧香料增加能量,以烟雾走向来判断上位是否……”
巨大的羽翼在江雨行身后张开,比之前在闻炤面前展露出的要大上数倍,完全撑开时,仿若垂天之云。
鸟翼在半空轻轻浮动,旋即用力,向河面扇去。
闻炤没急着去找江雨行,顺道和老孟几个人来到约定的集合地点。
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大家一边吃着自带的食品补充体能,一边交流情报。
这个镇上的花神节三年一次,以往都是选一位少女扮演花神,但今年花神庙翻新扩建,要大办,于是选了好几个女孩。
那些女孩已经被送进庙里,目前还活着。
往年那些花神扮演者的情况也打听到:少女们被选中时,都是17、8岁的年纪,节庆后不久,有的考上了大学,有的外出打工,都没有再回来过。
“活人祭祀是实锤,这个镇上供奉的花神,大概率是名邪神。我们要做的,应该就是去救出那些女孩。”一名队员说道。
“那是陷阱。”有人开口反驳,“这里是疫境,一切都是污染,包括那些看起来正常的人类,也包括你所说的女孩们。”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没去管镇民的求助?”
“你们管了,所以你们减员了。”
“我同意,在疫境这种地方,所有人都接到的求助,的确不能再算求助……”
不只闻炤和老孟两拨人遇到了求助者,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遇上了。
损失很重,这支队伍进疫境的时候原本十几人,但现在来到集合点的,只剩不到10个。
闻炤扫了一圈这些个位数分别是谁,不太耐烦继续听下去,把墨镜往鼻梁上一架,起身要走。
“江雨行和那个剑宗呢?”老孟拉住他,“小江被你拐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还是小于给收拾的物资包,喏。”
说完从自己背上分了个包递出去。
“小于?”闻炤挑眉。
“于梦,新山村之后,他对小江可崇拜了。”
闻炤把这背包掂了掂,拎着转身:“我拿过去。”
铜钱手串实时显示着江雨行的方位,闻炤找人不难。
他一直沿着河找,出了小镇没多久,就看见江雨行。
那家伙背对小镇,坐在一块石头上,看动作似乎在拔草玩儿,衣服背后破破烂烂,但和分别那会儿相比,也只是多了点儿水渍。
他察觉到后方的动静,从石头上站起来,表情原本有些臭,但对上闻炤的目光,稍稍缓和下来。
“你要进食吗?”江雨行问。
闻炤下意识抿了下嘴唇。
这时江雨行跳下石头,露出身后被挡住的河岸——那里整整齐齐躺着一排鱼。
鱼旁还生了个火堆,郗玉年拿着一把树枝准备把它们穿起来。
闻炤:“……”
“拿生域洗过,很干净,放心吃!”郗玉年挥舞树杈。
哗啦!
闻炤正要向江雨行走过去,河水里突然钻出个东西来。
这东西像个人,但手异变成了鱼鳍,满脸鳞片,肩膀被撕扯掉了大一块肉,但不流血,而是流脓。
紧接着水里追来一团阴影,先将他双足吞没,再向上窜起,占据整具躯体。
隐约可见那团阴影是一个无头的人形。它张开这个似鱼似人之物的口,哭喊着:
“不要呼喊,不要回应……”
“求求你们,救救她们……”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求……呃!”
轰隆——
河水毫无预兆地倒飞起来,转瞬将怪物的躯体冲得碎烂。
无头人形的声音骤然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