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是秦大少夫人用得最顺手的兰生。
契苾城主或许不知道揽月小筑住的正主是谁,但,秦家所有人都知道。
如此在一家之主面前,光明正大阴奉阳违的行为,除了主子授意,兰生是绝对没胆子做的。
在此之前,秦大少夫人从没掩饰过、自己希望阿娜拉能嫁进秦府的心思。
因此,当误以为贵人是自己时,秦大少夫人没有出面说清楚,而选择了顺水推舟。
她是在动用自己掌家的权利,试图压制住秦南乔用秦家人身份、出头露面的机会。
她这是在向秦湛表明她的态度,她秦大夫人是反对秦湛把秦南乔留在秦府里的!
她敢这么做,是因为吃准了,秦湛不会为一个毫无价值的故人之女,得罪自己的儿媳妇。
秦怀远虽从父亲兄弟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刚回家,根本不知道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恩怨纠葛。
只能沉默。
“阿娜拉见过城主大人,见过秦将军!”
阿娜拉还以为秦湛在家宴上召自己,是好事已近,低眉顺眼地依着汉人的习俗,恭敬地给秦湛行礼问安。
秦湛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才甚是温和地问道:“阿娜拉你可是有什么事吗?”
阿娜拉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黑眉一竖,恭敬荡然无存:“不是你请我来这儿的吗?”
秦湛也不恼,哦了一声,转眼看阿旺:“这位阿娜拉姑娘,是否是城主大人要见的贵人?”
不得不说,秦湛确实是有手段的。
阿旺只说要见住在揽月小筑的贵人,并没有指名道姓是秦南乔。
如果,阿旺现在说阿娜拉就是他要见的人,那么,秦湛就有办法让阿娜拉成为住在揽月小筑的贵人。
也就是说,真正住在揽月小筑的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阿旺要见的是谁。
这一番不动声色的主随客便,极大地取悦了阿旺。
阿旺慢悠悠掀了掀眼皮,用一种比阿娜拉更加傲慢更加张狂的姿态瞅向她。
“不是。”
秦湛了然点头,转而怒斥兰生。
“胆大包天的奴才,城主大人要见的贵人,是住在揽月小筑的南乔姑娘,你耳朵长脚底板去了吗?”
斥完,抬手做了个手势。
立刻有两个秦家侍卫进来,一左一右把面如土色的兰生架了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一条鲜活的命就这么没了。
秦怀瑜想说什么,看一眼自己大哥,终选择了沉默。
兰生是大嫂的丫鬟,要说情也轮不到我。
陈大夫闷闷地呷了口酒。
刘云杉等人都是习惯性地视若无睹。
倒也不是他们没有同情心。
只是丫鬟的命本来就是主子的,不管有没有做错,只要主人说是你的错,你就是错了。
秦湛面不改色地看着阿娜拉,和颜悦色地道:“姑娘请先回座,这事错在我们,我一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阿娜拉气得跳脚。
“秦湛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就算是打发我了?你看我像傻子吗?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秦湛很是抱歉地笑了笑。
“姑娘误会了,今儿能来参加家宴的,都是秦某的家人朋友,是秦某的手心手背,秦某一个都舍不得打发。”
秦湛此言一出,在座宾客纷纷附和称赞起来。
阿娜拉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阿旺出声拦截了。
“阿娜拉姑娘纵有千般委屈,也且稍等片刻,秦将军既答应给姑娘交代,必不会食言。”
阿娜拉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阿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背影消失,这才转向秦湛:“秦将军,我今儿还有荣幸见到那位贵人吗?”
“当然!”秦湛笑容不改。
阿旺点头示谢,又挑衅地瞥了秦怀瑜一眼。
内堂。
阿娜拉气呼呼的,刚掀起帘子,就看到了被秦老夫人牵着秦南乔的手,满脸笑意。
秦夫人是个弱智,不足为惧。
但,喜欢汉女的秦老夫人是她嫁给秦怀瑜,最大的障碍!
瞪着秦老夫人看秦南乔,一脸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的样子。
阿娜拉气坏了,她恶狠狠地盯住那个刚让自己丢了大面的秦大少夫人。
察觉到阿娜拉的目光。
还不了解前厅发生什么事的秦大少夫人,投过来一个‘你我是最最要好’的安抚眼神。
阿娜拉心内冷笑,跺脚,一转身,离开了。
她的丫鬟也随之跟去。
内堂一下子就空了一大半。
阿娜拉气呼呼的出了秦府,上了停在门外的一辆鎏金马车。
两个大丫鬟紧随其后上了车,其他丫鬟各自骑马。
马车驰离秦府。
阿娜拉气得横眉怒目:“好个德惠央拉!枉我把她当作亲姐姐,她却如此戏弄于我!”
两个大丫鬟对视一眼,面色沉郁。
阿娜拉和秦大少夫人德惠央拉,是从小一起骑着马长大的玩伴。
德惠央拉嫁给秦大少爷后,阿娜拉来秦家玩,第一眼看到秦怀瑜,就被迷住了。
谁料,秦怀瑜得了个碰不得女人的怪病。
全独宗城的人都知道,秦家的小少爷这辈子怕是都娶不了媳妇了。
可,架不住他长了一张人神共羡的脸啊!
阿娜拉被美色所迷惑,也不管他患怪疾,十分主动地与秦家来往,摆出一副铁了心要给秦怀瑜做媳妇的架势。
结果呢?
秦怀瑜正眼都没瞧过她。
好在,秦家的长辈们,都是乐见其成的态度。
秦大少夫人还给阿娜拉出了个主意,让她常来秦府,常常在秦怀瑜眼前晃荡,说时间久了,总会有些改变。
阿娜拉欣喜至极,几乎是日日都来秦府。
前段时间,阿娜拉的母亲染了风寒。
阿娜拉在家侍奉,脱不开身。
谁料,这才没来秦府不到一个月,就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怎么能甘心?
阿娜拉稍微想想,就知道自己今日所受之耻,全是秦大少夫人安排不周之过。
怒气自然是全放在了秦大少夫人身上。
然,身处底层的丫鬟,比主子更能体会到此事中隐含的利害关系。
秦大少夫人虽然掌了管家实权,但上头还压着一个秦老夫人。
秦老夫人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否则,以秦大少夫人德惠央拉的性子,今儿就能让自家小主如了愿。
总之,阿娜拉想要如愿嫁给秦怀瑜,还需仰仗秦大少夫人帮忙。
一个丫鬟苦口婆心地劝慰。
“小主!大少夫人这边,我们还得多多亲厚走动,但那个汉女贱人,万万不能轻饶了她。”
另外一个丫鬟叹了口气。
“要是能想办法让我们小主过了明路,把身份定下,所有的事就都好办了。”
被愤怒冲昏了脑子的阿娜拉,被自己丫鬟点醒了。
我第一次来秦府,秦大夫人就当着秦怀瑜的面,打趣说让我住揽月小筑,提前试试给老幺当媳妇是什么感觉。
当时,秦怀瑜一句话没说,当场吐了个惊天动地,这事也就那么过了。
现在,那个女人居然能住进揽月小筑,可见秦怀瑜对她十分不同。
至少,他没吐。
会不会……
阿娜拉像被针扎了屁股,一下子蹦了起来。
“联系落樱!我要秦南乔死!”
两个丫鬟又是对看一下,这回,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带着笑的凶光。
一个说:“落樱是我们家族的人,她的樱花剑天下皆知,她一出手,姑娘就没了退路。”
另一个又说:“小主可得好好想想,若小主还想嫁给秦少爷,落樱就不能直接动手!”
阿娜拉心中一动:“那你俩说说,怎么做既能杀了秦南乔,又不被秦家怀疑?”
“小主切莫急躁,我们好好计议筹划,总会有人愿意替我们解决掉麻烦的。”
……
阿娜拉怎么也没想到,她前脚刚离开秦府,秦府内就出了件让她心花怒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