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日景烟花

马车驰出一段路。

秦怀瑜掀开帘子朝外看,宜逍居已瞧不见了。

他回眼,瞧了瞧自己的心腹,眸子里闪过一抹担忧。

“惊羽,你能行吧?”

惊羽点点头。

“爷,我只是脚不能动,又不是脑子坏了,只是……”

马车停了下来,近卫已经备好了马。

秦怀瑜偏头看他,“你想说什么?”

“我……”

惊羽有些为难,要怎么说?

如今的吐蕃王朝是一场乱局。

自家主子是秦家小少爷,说他只一心想帮好友化解厄运……这话说出去,谁信?

旁人只会以为自家主子,是想和达宁都督结盟,是要染指独宗城的命脉…

秦怀瑜挑挑眉,“担心我?”

惊羽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爷!都督那边情况确实不好,而且…天朝公主去世半年之久了,这、这会有关系吗?万一……”

“没有万一!”

秦怀瑜说得斩钉截铁。

“我相信南乔!南乔说你身上沾染的死气,已经到了灭门的地步,所以,达宁一定有事瞒着我!”

“啊?这……”

惊羽一听这么严重,顿时卡了壳,不知道怎么接话。

本想说,就算你去了,怎么说服人家相信这种神神叨叨的事?

可是转念一想,自家爷和达宁都督的交情之深,绝非寻常朋友能及。

“爷!你放心去,我办好了事,在这等你。”

“嗯!”

秦怀瑜拍拍惊羽肩膀,又道,“行李都备好了?”

“是。”

秦怀瑜已经从马车上,跃到了车旁的马上。

留下一句,“自己小心!”

一人一马便朝着前方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惊羽的视野里。

惊羽探了下脑袋,吩咐秦家军的兄弟们。

“走!”

——

昨夜的暴雨,把独宗城的铁桥洗刷得干净透亮。

铁桥东边尽头,站着两个男子。

一个是头戴透额罗软脚幞头,顶有一小礼帽,着圆领白袍服的俊逸公子。

另外一个是眸色冷冽的精干侍卫。

侍卫手中拿着一把白色油纸伞,伞柄上镶嵌了金线,伞尖儿则是用纯白玉石雕琢而成的精致小巧的玉坠子。

马蹄踏上铁桥,蹄声有了重铁的沉闷。

侍卫立即撑起了伞,遮住了身前人,伞下的眼,精光骤厉。

“爷!要不要……”

“咳咳!”

俊逸公子掩嘴轻咳了两声,轻叱自己的侍卫,“不许多事!”

侍卫低低应是,但仍然紧紧地警惕地盯住了桥上来骑。

桥那边出了大事。

自家爷依照约定,从不曾过桥去。

但,不代表桥那边的人,不觊觎这边!

俊逸公子并无任何戒心,自顾弯腰,目不转睛地、观测桥下水位的上涨情况。

“哒哒哒——”

马蹄声响靠近。

马背之上的年轻男子也看到了俊逸公子,狐狸眼闪了闪,策马,朝他缓缓行了过去。

侍卫眸色大变,但,在看清马上人的面貌后,又立刻淡定了下来。

“吁——”

俊逸公子这才直起身,转头,凝目看过去。

眸色一亮。

那人轻盈跃下马,狐狸眼弯成了两弯月牙。

“达宁,好久不见!”

独宗城的东城,没有树木,全是矿崖和矿坑。

绿草很少。

随处可见的,是沙粒地。

一个一个挖到地底下的深洞,像极永生闭合不了的伤口。

断崖像直立的刀似的,毫无遮拦地在阳光下展露泪痕般的纹路。

达宁的都督府就坐落在断崖之上。

全石天成,如同一头匍匐在大地的猛兽,静默地把这一方土地上的动静,都纳入视野之内。

一银一白两个人,倚着靠悬崖的一面,对坐品茗。

时见沙尘飞扬。

白色袍袖飒然一挥,朗声相询,“老幺,这里风水是不是很好,若把我葬在这里,你瞧着可好?”

淡淡身影执杯抿茶的动作一顿。

老幺……

这个名字,除了自己家人,也就眼前人会这样喊自己了。

他抬起眉目望过去,清秀俊美的容颜映入那双墨瞳中。

“达宁,别闹!说真的,我觉得这个位置还是太差,要不咱换换吧。”

彼位置,非此位置。

他知道,他听得懂。

达宁起身,极其危险地站到了悬崖边上,回眸,微笑。

“怎么差了?我待着挺好啊。”

话落,他做了个手势。

轰然一声响。

崖下窜起一排瀑布似的彩烟。

红、黄、蓝、绿、橙,五颜六色、绚烂多姿的花火在空中飞舞,又迅速散落成无数光点落下来。

宛若天女撒花般的绝美景象。

“哇哦!这是神迹吗?”

秦怀瑜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痴痴仰望,欣赏这绝世美景。

“这个东西叫日景烟花,是子齐刚刚研制出来的,天朝皇帝已经定了一百担!”

达宁看着秦怀瑜,眯着眼笑,语有所指。

“子齐和这矿便是我立世的根本,我所求不多,只要爱护的人和我护的人都平安就好。”

这话,是在回答秦怀瑜刚才那句“位置”之说,告诉他,自己就是没了皇族身份,也能生活得很好。

秦怀瑜默然半响,才缓缓地回过身,眸色幽深。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退,旁人未必愿意放过你,达宁,唯有站在最高位,才能护住想护之人!”

“你这见识见长啊!可惜……”

达宁笑意渐凉,“我已有心无力了。”

“我们试一试!”

秦怀瑜语声低沉:“你知道南乔吧,她说你的不顺,全是因为……”

“因为什么?”达宁有些急切的追问。

“你家中有死不瞑目者,亡者执念不化,魇气伤了你的…前程!”

他知道南乔说的灭门,是指性命,但…他说不出口。

达宁脸色一僵,随即露出一个难看又勉强的笑容,摇头否认。

“怎么可能呢,我母后她……”

惊觉失口,急忙收住。

所以,他母后当时,确曾死不瞑目!

“达宁。”

秦怀瑜并不点出,态度愈加温和。

“我来,就是想让你去求求南乔,让她化解你母后的执念!”

求?

就算我已失势,即将面露被流放,总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去求一个汉人小姑娘吧?

达宁默默抿了口茶。

“她让你来的?”

他没有否认自己母亲死不瞑目的事,但神情和语气,皆不太友善。

然,秦怀瑜的回答,让达宁差点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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