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乔的注意力突然转移,伸手拿起了他们收拾在工具套里的五根棺椁钉子,细细端详!
两个迁灵官像是一下被扼住了咽喉,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秦南乔抬头,“二位师傅刚才起钉子时,是不是所有的钉子都没有全部钉下去?”
她神色极淡,似乎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只是顺嘴问问。
迁灵官却吓得舌头都打了结。
须发皆白的想用眼神驭使连眉的,连眉得垮了脸。
须发皆白的默默叹了口气,不得不自己回话。
“回、回大师,正是大师说的这样。”
秦南乔慢悠悠地放回去四枚,把其中一枚棺椁钉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钉子是怎么钉的?二位师傅听清楚了,我问的是长度!”
连眉的双脚一软,被须发皆白地扶住。
还是须发皆白的答话。
“回大师,小的留了心,五根棺椁钉子的长度是三根长,两根短。”
秦南乔‘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二人的惊恐。
两个迁灵官松了半口气。
然后,就见秦南乔和伊曼两人一人站在一边,一下推开了棺椁盖子
棺里的情形完完全全显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纸钱铺了厚厚的一层。
伊曼一手挥过去,把纸钱全部拂开。
里边的尸体这才露了出来。
尸体的脑袋被套在一个铜制头套里,和刚才敲打声不一样的,就是这个位置。
正如秦南乔所料。
尸体没有丝毫腐烂,裸露在外边的手部皮肤,反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水嫩光滑。
两个迁灵官心惊肉跳地垂下脑袋,跪了下去。
阴灵怕铜。
以铜给尸体做头套,这是要让死者阴灵不散、生魂不聚,永远困在这棺椁里的恶毒手段。
他们非常清楚。
只要秦南乔说出铜制头套的用处,他们俩这两条小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秦南乔抬眼看达宁,神色很冷,“都督大人!是谁让你给你母亲套上这个的?”
达宁一脸不知道内情的样子,实话实说:“是我师母。”
秦南乔挑了些眉,“你师母?跟你关系很是亲厚吗?”
这一番下来,达宁已知自己信错了人,再不隐瞒。
“是!她是我先生的妻子,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也是她说我母亲不喜欢王陵,提议把我母亲落葬到这里来的。”
这就对了!
若不是达宁信任之人,是做不成这个局的。
秦南乔没有立刻说话,心里慢慢斟酌着要怎么说,可以让达宁比较好受点。
伊曼却已经忍不住了,厉声斥责。
“都督大人在富贵中生养,不知道魂灵惧铜,这不奇怪,但你就不会想想,一个人头上天天罩着这么个东西,能舒服吗?”
达宁被伊曼这么一训斥,直了眼,看着自己母亲头上的铜套,说不出话来。
何止不舒服,简直是生不如死……
伊曼瞧着达宁的神情,慢慢地绕着他走了一圈,冷冷地笑。
“你的师母不会是告诉你,这地方龙气旺,你母亲需得用这个‘与众不同’的葬法,才能护佑你顺利登上赞普之位吧?”
达宁被说中了心思,顿时羞愤不已,起身,就想要跳进坑里。
“别动!”
伊曼冷声怒斥,“都督大人最好是安分点,别给我家主子添麻烦!否则……”
否则什么,从她杀意涌动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了。
达宁不敢动了。
这个丫鬟是绝对干得出那样的事情来。
伊曼没有再说话,将目光转向自家主子,戒备的神情之中,隐约藏着几分担忧。
纸人借命,是为人殉!
铜头压灵,是为天诛!
人殉天诛,是为绝杀局。
伊曼心念急转。
敢布下天诛人殉抢夺达宁命格的人,修为术数绝对不一般。
自家主子虽有绝世罕见的蓄阴异能,又有祝由术的加持,但实在是缺乏实战经验……
罢了!
剑已出鞘,断无收回的道理。
她眼睛里泛起来一股坚毅,既认定了主子,那就一路追随到底吧。
秦南乔没有理会周遭的嘈杂。
她把一张黄符贴在铜制头套上,再恭敬地给棺椁里的尸体,行了四拜,用佛偈般的语调说话。
“故尊主在上,小辈南乔,受贵孝子所托,特来为你化解执念,助你可以安心进入轮回。”
尾音未落。
铜头套里,发出一阵仿佛从炼狱之下传出来的低泣。
伊曼警觉地疾步走到了自家主子身侧。
这是阴灵在挣扎在哀鸣,是被囚禁在这个棺椁中无法言说的煎熬。
秦南乔以符代言,安抚阴灵。
那泣哭越来越弱,渐渐消失。
下一刻,一线黑气如蛇,从头套里附上黄符,又从黄符攀缠上了秦南乔的手指。
在黑气沾到手指的那一刻。
有乌云沉沉地压着地面,卷了过来。
天,似乎塌陷了。
黑气已然暴涨成团,把秦南乔整个人都裹在了里面。
达宁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转眼看向下边的葛尔,张嘴就要叫。
一双骨节修长的大手,及时地牢牢地捂住了他的嘴巴,硬是没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嘘!”
虽只一个字,达宁也听出,这独属于秦怀瑜的凉薄轻柔的嗓音。
达宁转头,抬眼,却发现那双狐狸眼看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而是秦南乔。
“老幺?”
他又惊又喜,当然,更多的是喜。
“嗯?都督,这种时候别唤任何人的名字!”
秦怀瑜简要说明。
两个迁灵官吃惊地对视一眼,这是又来了一个高手?
他们俩以迁坟为生,自然知道,坟一打开,就不能互相叫出人名。
若是叫了谁的名字,谁就会被阴人惦记,魂会被勾去。
但,今儿他们却没有提醒达宁和秦南乔等人。
原因…
当初,这坟墓主人的落葬,他们也是有参与的。
这的确实是好的。
可那指挥做事的,硬生生用坟墓的坐向和布局,把好地变成了煞地。
当时一起做事懂点风水的他们,私底下都暗自嘀咕。
然而,负责风水、落葬等事宜的,可是都督大人的恩师。
谁敢当面置喙?
这事过后的六个多月来,参与之人陆陆续续都出了事。
也就他们俩,因为东城发现了新矿,他们一直跟着达宁都督寻找最佳的开矿口,这才留到了今天。
暗地里,他俩约着去调查过,发现几乎所有同僚的死,都有蹊跷。
他们生出了危机感,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懂这方面的知识。
否则。
来日追究起来,自己死还是好的,被抄家灭族就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