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乔薄唇紧闭。
但是,达宁却听到了一抹凉若薄冰的声音。
“都督大人,这些人可杀可留,若留之有用,都督可告诉他们,折磨他们的是蛇淫之毒,已融入他们的脊骨,他们想活,必须每个月都必须去找你拿符水喝。”
达宁惊讶地看着秦南乔,她、她嘴巴都没动,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秦南乔目色凉凉地对上达宁的眼,冷冰冰地补充。
“他们的脊骨已被蛇淫附着,如果他们不喝符水,蛇淫只要再发作一次,他们会如阿不思那般,被活活折磨至死!”
达宁此刻的心情,已经不是吃惊能形容了,她、她居然能用腹语!
等他反应过来想说什么。
秦南乔却已经招呼秦怀瑜,拉上伊曼,三人自顾去欣赏草原风景了。
云黛没有跟着离开,但似乎也没勇气回来,只站在原地远远看着达宁。
达宁把刚才听到的话,反反复复琢磨了两三遍,抬手招人。
“葛尔,去毡包里边看一看。”
葛尔应是。
过了一会,葛尔出来,神色有点慌乱。
“爷,阿不思头人死了!”
葛尔声音极低,但,距他最近的一个已经缓过来的同罗汉子,还是听到了。
那人见他们没注意,手脚并用爬进了毡包。
他不知道,他的举止,早就被达宁和葛尔看在了眼里。
这事,必须得由他们自己人的嘴喊出来。
葛尔眼前回放着刚刚看到阿木思死的那样子,实在是忍不住跑到一侧去,干呕了好几下。
太惨了!
像阿不思那样的草原汉子,可以战死,也可以病死,甚至是死在女人床上,也比这样莫名其妙、肠穿肉烂的方式,要好些……
不过,这样一来。
同罗部落的三万骑兵,不费一兵一做就可以尽归自家爷的麾下!
想到这里,葛尔瞬间通体舒畅,什么不适都没有了。
不一会。
毡包里传出一阵足以震动这一方草原的哭叫。
“头人?苍天啊,阿不思头人你死得好惨啊……”
已经远远离开事发地的秦南乔、秦怀瑜,还有伊曼,也听到了尾音。
“阿不思头人现在就死了?”
秦怀瑜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担心。
在看到那个被串在枪尖上的女孩时,他就知道,秦南乔不会放过阿不思。
但,这里毕竟是同罗部落,他本以为,她会等大家离开了,再要阿不思的命。
“他不该死吗?”
伊曼反问,继而冷笑,“他死了,才可以换新头人。”
秦怀瑜恍悟,眸光一下就深沉了下来,他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以为秦南乔会让达宁自己动手。
南乔…你为何待达宁如此不同?
“嗯!是该换首领了!”
对于达宁而言,这件事利大于弊。
达宁在!
新的头人无论以后跟不跟他合作,都会被其他部落头人,公认为是达宁的人。
就算新头人有二心,也没人会真正信任他。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秦南乔都帮了达宁的大忙。
骤的,秦南乔眸色一凛。
伊曼心头一紧,“主人?”
秦南乔以手搭棚,举目遥望。
远远的,乌云一般飙过来一群骑兵,粗略目测一下,上千人是有的。
他们速度非常快。
一眨眼的,他们就到了秦南乔三人的可视距离。
为首的,是一匹赤黑战马。
马上的男人,身披黑金甲胄,头戴黑金盔,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们手执长戟,两条强壮到让人侧目的胳膊,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风和杀气,如杀神降临。
“黑骑!”
秦怀瑜声音发沉。
这是吐蕃最精锐也最神秘的皇家卫队,以守护皇族正统为己任,只听从代昭夫人调遣,不服从赞普。
也就是说,黑骑只守护吐蕃正统的代昭夫人及其子嗣。
黑骑没有成制,散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聚时,每一个人都是死士!
他们是传承制,每个人都是一带一的特殊训练,战斗力之强悍,据说唯有红山殿的喇嘛们可以抗衡。
他们不仅骁勇善战,更有极其强烈的忠诚心和无坚不摧的意志,只要出现,就会奋战至生命最后一刻!
“怎么可能?”
伊曼满脸的难以置信,“黑骑不是已经消失上百年了吗?现在怎么会出现?而且还是在这里?”
“是达宁!”
秦怀瑜很平静,却让人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黑骑是他召唤回来的!吐蕃赞普尚未另立代昭,他还是正统嫡长子!”
“你的意思是……”
伊曼眼睛瞪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秦怀瑜点头,没有说话。
黑骑回归,只有一个原因,达宁准备起事了!
黑骑士们似乎没有看到秦南乔三人,从他们跟前,如一股黑色飓风一般疾驰而过。
密集的马蹄,踏在草地上的声响,频率快的让人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三人注目,看着骑兵们奔向他们刚刚离开的方向。
秦南乔看看伊曼。
伊曼领会,自往黑骑士们去的方向追去。
秦怀瑜知道伊曼的身手,没有拦阻。
阳光极好。
风,亦极好。
碧空万里,放眼望去,天地接壤,无边无垠。
只觉得人与天地而言,真是微小如沙漠里的一粒沙子一般
“你了解达宁吗?”
突兀地,秦南乔声音平平地打破了安静。
秦怀瑜深深看着她,没能立刻做出回答。
松赞赞普已把达宁的继承剥夺了,达宁如今这么做,就是在起兵谋反。
绝地反击,本就是我希望达宁做的事。
可,在此之前,他至少也应该跟我打个招呼。
然而,他一个字没透。
秦怀瑜已经开始怀疑,来同罗,也是达宁事先规划好的。
达宁他不是因为相信亡者执念而配合,他是利用他母亲的亡者执念,把我、把南乔都当成瞒过世人耳目的棋子?
“你也不用自己在这里猜来猜去,他是蓄意谋反,还是确实只是想化解他母亲的执念,且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样…能分辨出来么?”秦怀瑜情绪低落得、像是已经确认了一切。
“我父亲训诫过我,达宁当初说我是他弟弟这句话,不过是小孩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秦南乔淡漠道:“孩童时的情谊若做不得真,那这世上就没有能当真的情谊了。”
秦怀瑜目光澹澹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