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校尉,救援来迟,还请恕罪!”
得知并无埋伏,且朝廷主力犹存之后,王景便亲自领兵驰援,出现在了黄琬和鲍鸿的面前。
扫了一眼大营内惶恐不安的官军士卒,王景就知道这仗是打不下去了,连忙建议道:“如今情况未明,请尽快撤离此地,全军为上。”
黄琬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存实力,面沉似水地点了点头:“可。”
鲍鸿虽然不甘心,可兵无斗志,将无战心,他就算想要一意孤行,也是徒劳,只能挥刀斩断身旁的拒马发泄心中怒气。
“撤!”
军令一下,大军朝着固始城的方向徐徐而退。
为了以策万全,王景亲自留下断后,掩护朝廷主力的撤离,同时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平定叛乱失败了,可保住官军主力,对他而言便是大功一件。
而鲍鸿和黄琬都还存活,真要背黑锅,也必然是他们,跟自己没关系。
此时,葛陂城内。
何仪与刘辟正抱拳请战:“大贤良师,官军士气已衰,吾等是否派兵追击?”
“不必了,既定目标已经达成,没必要再做无谓的牺牲。”
“这……是,吾等领命。”
何仪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分得清轻重。
就这样,王景也无惊无险地率军安然返回了固始城。
才刚刚入城,曹仁便出现在王景面前:“元旭,使君有请。”
“啊?”
王景错愕之后,便应承下来:“好,待我梳洗一番,就去面见使君。”
“下官见过使君。”
“哈哈,王司马快快请起,今番若非你救援及时,我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使君言重了,下官惶恐。”
王景与黄琬客套了几句后,两人很快就聊起了正事。
“使君,如今黄巾贼人多势众,肆虐豫州,王师征伐不利,朝廷何时再派来援军?”
“唉,不会再有援军了。”
“啊?这是为何?”
听到黄琬的答复,王景有些懵,随后就忽然明白过来,这是身为皇帝的刘宏在摆烂了!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也……
王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感慨东汉末年的百姓,摊上这么个皇帝,遇上这么个世道,生活实属不易。
“使君今日唤吾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说吩咐就太见外了,如今豫州疲敝,战火不熄,正是英雄用命之时,王司马文武并亮,权智时发,不愧为名门之后,可有意愿留在豫州,一展拳脚?”
黄琬语气诚恳,显然是想把王景招揽到麾下。
此前的几次战斗,王景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虽然偶尔表现得过于滑头,可毕竟连续阵斩了黄邵与何曼这两员黄巾贼将,功盖全军。
在黄琬看来,王景是难得的逸才。
当然最重要的是,眼下的豫州需要一位能镇得住场子的将领,因为皇帝已经摆明了绝不会继续派兵的态度。
豫州想要平息战乱,只能靠黄琬自己想办法。
然而王景却有自己的考量,留在豫州是不可能的,刘宏还有几个月就要驾崩,到时候董卓进京,天下的目光都将齐聚洛阳。
到时候,王允必然会被卷入其中,自己一个人留在豫州对大局毫无意义。
更何况黄琬也不是什么明主,投他毫无意义。
心思既定,王景便出言婉拒道:“多谢使君抬爱,奈何景离家已有半年之久,此时早已归心似箭,只能辜负使君的一番美意了。”
而拒绝之后,王景想了想,又抱拳说道:“其实豫州居中原腹心之地,人杰地灵,良才美玉难以胜数,使君既为豫州牧,又何必舍近求远?谯郡便有一人,论兵法韬略,胜景十倍,使君若能得此人相助,平定叛乱易如反掌。”
原本还想再劝几句的黄琬,听了王景这话也是忍不住好奇起来:“不知王司马所说之人,是哪家的俊杰?”
“谯郡曹氏,曹仁曹子孝。”
王景极力向黄琬举荐道:“金坛奇正,得之于怀抱,玉钤攻取,无劳于积习,祭遵儒术,未足方其雅歌,曹仁智勇,才可用其胜。使君欲治豫州,若能任用子孝这等贤才,何愁大事不成?”
“能得王司马如此推崇,想必这曹子孝必有过人之处。”
黄琬随即就把曹仁招来,当面考较起来。
比起王景这位半路出家的业余人士,在兵法韬略上,曹仁的基本功显然要扎实得多,几番对答过后,黄琬对曹仁非常满意,当即征召他为豫州兵曹从事,成为州牧府的高级佐官之一。
离开时,曹仁对王景感激道:“此次若非元旭举荐,仁岂能得到使君赏识?”
说完就要向王景行大礼。
曹仁虽然也出自谯郡曹氏,父亲是陈穆侯曹炽,曾官至侍中、太中大夫和长水校尉等职位,按理来说曹仁应该不至于混得太差才对。
奈何曹炽早亡,曹仁十四岁时就已丧父,在成长阶段失去了最为关键的支持,有资源却没人脉,以至于曹仁都到了弱冠之年,明明是家中长子,却连个举孝廉都没混上。
所以王景的这次举荐,对曹仁而言可谓是恩同再造了。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王景哈哈一笑,心中却乐开了花。
区区一個兵曹从事,反正自己也不稀罕,如今借花献佛,能从曹仁手里讨到一个大人情,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
转眼间,就到了中平六年二月。
鲍鸿还在整军备战,心中苦苦等待着朝廷派来援兵,将汝南黄巾一举荡平,一泄他胸中憋着的这口恶气。
然而他没等来援兵,却等来了皇帝降罪的圣旨。
小黄门左丰目光阴毒,用尖锐的嗓音当众宣读道:“下军校尉鲍鸿讨伐葛陂贼时,趁军队徵调物资之际侵盗官物,贪污上千万钱。幸得豫州牧黄琬及时上奏朝廷,举察其罪,论之如法。”
话音一落,圣旨上华光涌现,化成枷锁,套在了毫无准备的鲍鸿身上。
龙气禁制之下,任你法力滔天,气血如虹,也是泥牛入海,无力脱身。
鲍鸿浑身气血都被锁死,一身高强的武艺根本发挥不出来,就被几位随行的禁军士卒当场擒拿,要将他带回洛阳听候皇帝发落。
“该死,黄琬你个老匹夫!竟敢陷害我!”
鲍鸿满脸悲愤,此时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成了背锅之人。
他有没有贪污军资?
贪了。
可这年头谁不是这么干的?
满朝文武,又有几人不贪?
真要以这个论罪,第一个要治的就该是张让才对,而且是凌迟处死都难赎其罪。
鲍鸿之所以被下狱,不在于他拿了不该拿的钱,而在于他该办的事,没有办成!
看着鲍鸿被押走时,犹自骂骂咧咧不停,在一旁吃瓜看戏的王景感慨不已:“仕途果然是凶险万分啊,此前还一起同生共死,不曾想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二哥,你的意思是,此事乃豫州牧在背后捅刀子?”
“不然呢?”
王凌皱眉:“黄豫州名满天下,品行高洁,应当不会故意栽赃陷害才对。”
上辈子曾经见识过人心险恶的王景,可不像王凌那样被什么名臣光环给迷了双眼,轻蔑地笑道:“政治斗争永远都是血淋淋的,更何况要背后捅刀子,又不一定非得栽赃陷害,毕竟人无完人,找准弱点,就能一击毙命。”
在王景看来,鲍鸿盗拿军饷这事儿吧,其实可大可小。
一千万钱很多吗?
曹嵩买三公之位,花了足足一亿钱!
而且这位置他只坐了五个月,连半年都不到,意味着这个官职刘宏还能再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