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星河流转,蓝幽幽的夜空中就像缀着亿万个碎裂的钻石,璀璨夺目。星空下,轻纱拂影间水汽氤氲,桌案的琉璃夜光杯里装着楼兰盛产的葡萄美酒,镇在冰块里萦绕着一圈淡紫色的光辉。
这时,一只纤纤玉手取走了酒杯,肤如凝脂,未着寸缕。披散的秀发垂在身后汤池边,几缕被灵泉打湿的碎发自然贴在肌肤上,一黑一白,极尽眼部刺激。
金娇娇一口引尽杯中美酒,清甜从味蕾传至大脑,使她一阵餍足。这处汤池是金文特地为她修建的,炎炎夏夜泡上一泡,可解暑降温,祛湿排毒。
泡完澡以后,她穿上一件如藕丝洁白的衣裳,随便挽了个清新发髻用青玉簪一插,就离开汤池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喜儿正和安安在院中石桌上摆弄什么玩意儿,金娇娇好奇地凑过去观看,他们在用围棋下五子棋,眼见安安就要输了,金娇娇善意地提醒了一下,引来喜儿的不满。
“观棋不语啊,小姐”
安安唯恐喜儿不高兴,狗腿道:“那我走这里。”
喜儿立马眉开眼笑,两人你一子我一子玩儿得不亦乐乎,被忽视的金娇娇感觉自己比屋檐上的灯笼还亮。
不能再这么放纵他们了,金娇娇问:“安安,你不管你家那位了?”
安安执子的手一抖,棋子啪啦一声掉到了棋盘上,“哎呀,忘记我家少爷了。”
“你要回去了吗?可我还没玩儿够耶”喜儿小嘴微撅巴巴望着安安,半是撒娇半是挽留。
纯情男孩安安哪里遭得住这种眼神,害羞地绕着头,“那我们再玩两把,少爷一个人也可以的。”语气没有半分为难。
先是沈妙儿,后是喜儿,金娇娇感觉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抬腿就回了房间,她去撸猫去,总行了吧。
然后发现……新养的橘狸猫不见了。
这猫是金文从一个外地客商手中买来给金娇娇解闷的,才到金家没几天,因此还没养熟,三天两头地就要闹一次失踪。
之前找过三五回,金娇娇已经摸清了这猫的秉性。没有惊动下人,她独自一人去了橘狸猫常去的几处地方找寻,全当饭后消食。
庭院花圃、幽泉假山、后厨房,金娇娇统统找了一圈,最后在偏院附近听到了橘狸猫细声细气的啼叫。寻着声音找过去,果然在偏院种的哪几棵红豆杉树上发现了橘狸猫踪迹。
树枝掩映下,黑乎乎的院墙高处有两点淡蓝绿色,就像两颗大小一致的发光圆球。那是橘狸猫的眼睛,它就蹲在红豆杉树杈上,目测高度绝不是金娇娇所能及的。
第一次养猫,毫无经验可言的金娇娇还没搞清不同品种猫的喜好和饲养方法,她只会一味逗猫。
金娇娇站在树下连着唤了它几声,那橘狸猫仍是高贵冷艳的蹲在树上,一动不动,一点儿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树上还能有特地给它造的窝舒服?金娇娇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方法让它听话自己乖乖跳下来。
院墙边有几个废弃的破背篓,金娇娇搬了三个勉强牢固的过来,搭了一个简意的脚梯。橘狸猫不下来,她只能自己上去捞了。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高度以及橘狸猫所在的高度。金娇娇努力踮着脚跟,也还是摸不到它半分皮毛,她手的距离与橘狸猫的距离还差二十公分。黑暗中橘狸猫像只睥睨天下的王,金大小姐在它眼中就是一个自不量力的臣民,亦或是哗众取宠的小丑。
金娇娇打算放弃这个愚笨的方法,她在这儿费劲半天,不如去叫人搬了梯子来得快。
正当她准备跳下背篓时,背后传来一道清列沉稳的男声,昏暗的大树下有人说:“需要帮忙么,小未婚妻?”
声音里拖着长长的饱含调侃与笑意的尾音,尤其是小未婚妻四个字,在昏暗的环境里有种说不出的磁性魅惑。这一声实在突兀,金娇娇一不留神差点没站稳闪到腰。她扶住红豆杉树干,扭头朝身后看去,视线中是一个熟悉挺拔的轮廓。
金娇娇想起是金文将此人安排在偏远客房的,他出现在这里不足为奇。
只是小未婚妻?
“你瞎叫什么?”金娇娇不悦道。
赵炳煜朝她靠近了几步,选了个光线较好的地方站定,金娇娇能通过漏进树枝缝隙的几丝月色看到他笑吟吟看着自己的狐狸眼,明亮干净。
“迟早的事儿,”赵炳煜仍是笑,抬了抬下巴望着树上的橘狸猫语气无奈,“好吧好吧,金小姐,让我帮你先把猫捉下来吧。”
金娇娇跳下背篓,赵炳煜上前扶她时被她巧妙闪开了。金娇娇打量起他的身高,自己只到他肩膀高度,这家伙手长脚长,估计跳起来就能把猫给弄下来。
“嗯,你来。”金娇娇退到了一边。
赵炳煜眼里闪过一瞬的错愕,但还是被金娇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心里不禁想到一个猜测。
于是神情古怪地问他:“你刚刚该不会是想把我举起来捉猫吧?”
心脏猛地一跳,赵炳煜踏上背篓的动作一顿,他刚才确实产生过这个念头,金娇娇体态轻盈,他抱着她跑步都不成问题,更何况只是简单的举起来。
只是这突发奇想的心思怎么就被她给看出来了,赵炳煜感觉嗓子莫名干得发紧,没有承认亦没否认。金娇娇无法察觉的是赵炳煜温润白皙的耳廓逐渐漫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她又说:“你是不是那种奇怪的情爱画本子看多了?”
橘狸猫被赵炳煜拖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把从红豆杉树上抱下来,不高兴地叫了几声,那种细细的声音穿过夜色就像婴儿在啼哭。赵炳煜敏捷地跳下背篓,一手搂着它,另一只手顺着橘狸猫的皮毛一直从猫顶撸/到猫弓起的脊背,他手掌仿佛带着春日早晨的凉爽,没几下这只睥睨天下的王就臣服在了他温柔的抚摸下,放松戒备窝在他怀中一副惫懒模样。
“什么情爱画本子?”赵炳煜假装对此一无所知。
两人走出红豆杉树林,没有了浓厚的树枝叶子遮挡,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漫天星光垂在他们头顶上空,如梦如幻。金娇娇摇摇头说没什么,本来就是她的一个猜测而已。
这是金娇娇醉酒后两人第一次私下里碰面,气氛微妙尴尬。金娇娇虽然不记得自己喝醉以后发生的事,但单从金文和喜儿所说的缠着别人不放来看,他们那一夜举止定然十分亲密。
贾铭突然参加金府的招亲比试不由引她猜想,凭着两人之前的互相看不顺眼,他都不可能会想做金家的上门女婿吧?还有人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
只有两种可能解释得通,一:他单纯为了钱,毕竟他十文钱的鱼汤都和自己斤斤计较。二:如果不是因为钱,那就是她醉酒那夜做了什么让他误会的事。
金娇娇从他怀中接过猫,故意将视线投在别处,装作不经意地说:“我喝醉酒什么都不记得,那晚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不要放在心上。”
“至于招亲比试,你现在退出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那晚送你的赌坊也可一并给你,怎样你都......”
“倘若我说我非要放在心上呢?”赵炳煜似笑非笑地打断她后面的话。
金娇娇不可置信地抬头,刚好撞上他真诚的眼神,那种热烈使金娇娇乱了呼吸,找不着方寸。
“什么?”
“我说我已经放在了心上。”赵炳煜答她。
晚风佛过树叶发出沙沙声,两人对视而立都没再说话,金娇娇没能从他神情间看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已经放在心上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真要打定主意做金家的上门女婿?
赵炳煜的好看是那种温和的毫无侵犯性的好看,除去他身上时不时外漏的吊儿郎当,是那种任何人见了都觉得相当舒服又赏心悦目的长相。这点就明显区别于金娇娇,倘若同时有人因为他们长相而偷偷打量,赵炳煜可能只会回给对方一个微笑,而金娇娇势必会给对方一个充满敌意的眼神,让偷窥无处遁形。
尤其他还生了一双极美的桃花眼,当他安静注释着一个人的时候,就让人生出他眼中满是自己的错觉,继而给他下一个深情又专一的定论。
金娇娇自认冷静自持,却也在他星辰大海一般的双眼中刹那失神,抱猫的力度不由加大了一些,手中的橘狸猫突然尖叫一声,朝着她手背挠了一爪子,金娇娇吃痛地松开手,橘狸猫乘机跳到墙上,转瞬就消失在了屋檐之上。
暧昧气氛嘎然而止,赵炳煜拉过她的手查看伤势,手背上是两道鲜红的猫抓伤痕迹。
“这得赶紧上药,不然容易感染。”
赵炳煜手温明显低于金娇娇,清清凉凉的感觉使她忍不住想将另一只手也贴过来,理智却让她将自己那只被赵炳煜握住的手抽出来缩进了衣袖里。
难怪刚才那猫被他抱着的时候如此温顺,到自己这儿就又开始不老实,金娇娇移开目光,看向橘狸猫消失的方向,那是后院柴房。
这只吃里爬外的猫。
“一会儿再说吧,我先把小狸给找回来。”金娇娇说完就跨过庭院,逃也似的朝着后院的方向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赵炳煜追上她,不明白为何金娇娇语气突然变得疏离和冷漠,明明俩人刚才气氛还好好的,就算他们之前有争执,有愤怒,有看彼此不顺眼,但那种相处的感觉至少很舒服很自然,不像现在......他竟然有点别扭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