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表面包裹着厚厚的透明塑料膜，被兜住的腐烂肉糜凝固成固体的暗黄色尸腊，施暴者的意图就是让这个人死后始终保持这幅吊死的模样。
“哈————！！！！”
厕所那边传来男尸歇斯底里的大喊。
和他的叫声同步响起的，是让女人浑身汗毛直竖的窸窣爬行声，声音的来源，居然是在此时充当墙壁的铁板里！
楼梯间的中空天井每一层都吊着一具死状差不多的腊尸，但只要ta一动不动，露丝就能强迫自己不去看，三步并作两直往下冲。
跑到一楼，复数的人类惨叫声就从门对面独立通往地下的楼梯间里响起，差点没刹住车的女人抬头一瞥虎躯一震，跑得更加不犹豫。
使劲惨叫的正是刚刚使劲踹门的三位，挑战密集恐惧症患者致死量的黑色甲虫似乎有啃铁的本事，从楼梯间里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上的破洞中源源不断往外涌，追逐着三盒快餐的身影。
那看着就很破旧的防化服没法起到它防御的义务，让甲虫群轻易破防钻进三人的血肉里，嘶嗡作响开大锅饭。
就算最不惨的一个，体表的虫覆盖率也到了60%，抠脸挠胯旋转跳跃挣扎间看到走廊上的露丝，刚朝她迈出一步就脚下一滑往后一摔，连落地声都没有就消失在虫群的口器里。
只听楼梯间里的回音就知道，那具男尸没有从厕所里出来的意思，取而代之的却是即便原本是玻璃的地方也破开一个大洞，不断从洞里涌出来的黑色甲虫群！
上帝啊，要是有重来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再有半点跑出厕所的想法，抄着手电就上去把那个蜗牛男给干死…………
离走廊另一头越近，露丝心里的后悔程度就越清晰，跑到能跑到的尽头，看到隔开另一面楼道的几层铁丝网，这种后悔感又转变成更深沉的绝望。
就在眼前通向校内空地的副门也好，拐弯后能直接逃出去的学校正门也罢，这栋建筑的主人显然很精通如何利用讽刺性击垮人类的心理防线。
那些吃人肉的黑色甲虫从头到尾都是坚硬的甲壳，导致它们一动起来就是大量的杂音，根本不用露丝回头，光听声音就知道虫群开始涌入这条被封闭的走廊里。
绝望感并不陌生，这和第一次防空警报拉响时她被怪婴群堵在地下广场上的铁丝网迷宫角落里那时，何其相似？
“救命！！！啊！！！！！”
女人咬牙撕扯着铁丝网，对现在的她本该比丝袜更脆弱的施暴对象却一夫当关，连道铁锈都没被刮蹭下来，急躁的眼泪冲破眼眶的束缚，往下洗出两道泪痕。
小女孩站在铁丝网对面，双手缭绕着火光抵住铁丝网，抬头看着露丝脸上还没汇聚到下巴就被高温烧干的泪痕，兴奋于自己又赢了一回合。
“为什么又是这样？！救命啊！！！救命———”
可在女人的视线里，拐角后的走廊安静如被吓尿的狗，连个应声的非人存在都没有。
上帝在一楼并不一定只让你走门。
流泪似乎吻合了某种身体机制，女人身上躁动的高温戛然而熄，趁远处已经铺开成地毯样的的虫群还没意识到这边有个活人，急返几步绕进旁边的教室里。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让你前进的脚步刚起就停，再起再停。
张大施看见的是建筑外观，而露丝现在就直观地看到了内在。
正常教室里包括地面在内的一切不复存在，对着门有一条半人宽的悬空铁板架在火海上，直通教室另一端的外墙，周围的墙面被替换成了工厂顶层的样式，一个比人还大的铁翼排气扇在缓缓旋转，外墙那一面则是变成了铁丝网-百叶窗-铁丝网-百叶窗的重复结构。
直观，是指左脚多了一根小脚趾以后控制不住的脚滑，导致女人即将摔下铁板，紧急时刻双手撑住铁板边缘后就这么向下看到的。
因为不是楼梯间，教室里没有直接向下的路径，但依然可以在被红光遮挡以前的区域看到就近仍有铁锈覆盖的负一三五六，和更深处那没有尽头的金属层级。
不像地面上这样的人类小镇，地下部分是纯金属结构的世界，同时还有超过50%以上的地方流淌着炽红色的岩浆。
工厂不足以支撑女人试图解释这世界还正常的理论，虽然并不整齐，但入眼的各种房屋，通道，阶梯……等事物呈现出一种凌乱的秩序感，她甚至能在视线尽头看到一片以岩浆代替湖水的“公园”。
比起“工厂”，她发现自己现在似乎正处于“屋顶”的位置。
地底岩浆释放的红光越来越亮，以至于露丝在虫群碰到她脚裸前被晃得回过神来，眼里反而爆射出生还希望的惊喜神色——那些百叶窗之间的铁丝网，只有一层，就只有一层！
“来吧！来吧！”
脚趾用力并在一起，露丝一口气冲过铁板，简单用手电往下一晃，看到地面的反光后想都没想，侧过身合身一撞。
嘎吱
没有时间用手去仔细扒拉，女人背着铁丝网就从破口里硬挤，让衣物和皮肉的柔软性顶住生锈的尖刺向后仰倒。
这一转身，露丝才发现教室的右侧还有额外的地面。
正方形的金属柱从地下独立而上，和一楼的地面平行，承载的对象是一套被大火熏烤得漆黑的儿童桌椅，上面坐着一个低头画画的小女孩，看起来像是
吸！
不顾自己正在穿墙中，露丝硬抽回手臂用手电照过去。
被光线打扰，正用蜡笔在画纸上乱涂乱画的创作者抬头看向女人，面无表情的小脸蛋上还有几道炭黑色的疤痕。
这一回，露丝没再去躲避从那张面容的毛孔中绽放出来的极致光明，连光明收敛后的灼热微光也视而不见。
她突然想流泪，但被过量的光冲击过大脑，一时想不起流泪的理由，连眼眶周围的血色眼影都浮现出龟裂的伤痕。
但毫无疑问，从身材到长相，她都非常像
“莎”
向后摔落的身体反应让女人没能把心心念念的名字喊出口，眼睁睁看着那张小脸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