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不允青莲出淤泥而不染

“我的主……我都干了什么………啊啊!啊!!!啊!!!!!!”

【真正由自身萌发的母爱如果能来得哪怕再早一天,那才是对维娜的救赎】

说来可叹,这是女孩第一次在陌生人的怀抱中感受到温暖。

在这之前,即便是未曾抱有恶意的接触,也只是出于对她容貌和智商浓浓的怜惜,那也是好的人,但好得不多。

身体中曾经能明显感到异常的部分血肉,在火焰的连续催化中彻底溶解开来没入全身,这种变化外人无法察觉,只能简单将女孩幸存的原因归结为幸运。

其实阿蕾莎对于母亲的临场忏悔,在病房中终于恢复意识时的第一反应是欣喜,那是小女孩这么多年里极少能见到的,母亲脸上有表情的模样。

可自那一日之后,无论关系最亲昵的祖父,还是每一次都泪流满面的母亲,都只在病房外那狭小的观望口极其偶然的略过。

那扇比薄煎饼厚不了多少的门,却复杂得像铁做的迷宫,亲情总是绕不进来,逃不出去。

【阿蕾莎好孤独,她未曾想到真正的孤独如此痛苦和令人恐惧】

疼痛不生长在身躯上,不只在神经里。

它是来来去去始终觉得女孩时日无多,是个大麻烦的医生和护士们;

是花光一切积蓄又以自身名誉在病房外给医生下跪,才让孙女没有被停下维生仪器的祖父;

是感官逐渐麻木,连替换出来血液的颜色都逐渐暗沉的身体;

是莫名从水泥悄然变成光滑镜面的天花板中,护士非人的自己身上每日替换,那被血水脓液浸得污黄的绷带。

【当你被这两者折磨得发疯却不明白应该憎恨谁时,世界也随之被你改变】

悄然间,画面不再是电视屏幕的样式,它来到床头,转身躺下,成了床上焦黑娇小人形的视角,连同身体的感官一同分享给露丝。

原来女孩已经等同于瘫痪,全身上下能感觉到并转动的,只剩下脖子和双眼…

【阿蕾莎对世界的恶念与日俱增,憎恨、痛苦和绝望揉成一团木绒被点着,在她体内燃烧】

床头柜上每日都有人送来让护士更换的花束很美,花束却在目光的注视下枯萎,惹来闲话。

专门轮换负责照顾她的护士小姐里有一位百灵鸟,美丽,温柔,换洗时从不介意她的肮脏,却在某一日在病房里抬头,突然发现自身发质枯黄,面色病态的苍白,身上的衣服还散发出煤油味。

她崩溃的落荒而逃后,那件特殊病房就彻底成了人寂之地,没有人来更换点滴,没有人来换洗衣物,没有人来开窗,让极少却从未迟到的圣洁阳光照在女孩脸上。

哪怕只是有人来开窗。

哪怕只是有人来看我。

哪怕……………………

剧烈翻涌的恨意之海里,最后奢望的小船打翻了,

满世界只余下狂涛怒澜。

【这个时候,我出现了,如她所愿的,我打开窗,让光透过隔帘照在她脸上,我走到极小的观望口前,在病房外看着她,我告诉她复仇时刻已到,只要牵住我的手,所有人将陷入她的噩梦中,永世沉沦】

那是耗光小小身躯中最后一丝愤怒的奇迹,女孩的手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抬起,不顾裂开的焦黑疤痕里喷出黑色的鲜血,手掌与隔帘外的手掌贴合。

昂!——昂!——昂!

漆黑与圣洁同落,无以穷尽浑浊好似霉菌在病房中极速攀爬,蔓延,虚无处洒落的圣洁光芒灼烧得所有事物表面浮起一层灰烬,露出底下本该如此肮脏的景象。

和女儿毫无区别的童声不在,取而代之令女人明白这一幕背后含义的,是某个给人以无穷大的浩渺之音,从极深地底传来。

正常情况下,阿蕾莎应是就此跃升“层级”,成为的神之女再重新降临世间净化万物,可神不允许,祂不再需要一个普通的子嗣,于是祂将这跃升掐止于病房中。

所以,画面的最后是重新聚集到病房外,更多更狂热更面色狰狞的信众,是数间房外浑然不知外事只在跪地疯狂忏悔的母亲,是某位脱掉警服后女孩竟认不清是谁,因挡在病房前不退被众人抡到地上狂踹的老人。

最后的最后,不再有画面,白光中只有一阵阵炽热的温度如同女孩画中的大海,流浪流连。

松下捂住眼睛的手,露丝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病房中,环境比之“黑暗时刻”还要肮脏不堪。

病房四周门窗全被荆棘铁丝锁死,疑似积灰的土黄色湿泥推得比桌椅还高,房间正中的手术床从隔帘透出白光,是毫不刺眼的柔和。

“呜……吸……呜……”

一个护士打扮的女人低头垂手,背对露丝站在床头边,肩头不时颤动一下发出哭声,光看背影就让人感觉很美。

若有所觉,露丝低头打量自身,金发,红衣,白裤,红鞋。

抬头看,金发,红衣,白裙,红色高跟鞋。

经历如此多事,又有房间里大量破裂的镇静剂瓶罐加成,露丝直接靠近护士,想看她的正脸。

“噔噔噔”

距离一拉近,露丝的打算就被护士发现,鞋跟恰好挪动到依然背对她的位置。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再要靠近,护士直接放弃拉扯,快步拐进病房左侧那堆烂泥包围着的简易更衣室,用帘子内的岩浆使露丝止步。

呲~~~~

遮挡病床的塑布被床底上涌的高温蒸汽吹动,从病床侧面正好能看到好奇打量着她的女孩。

她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从仪器一路插进气管深处的导吸管看得这位母亲一阵心绞痛,又因为从眼皮已经腐烂掉的脸上直接看到眼球,不自觉退了半步。

这半步让女孩收回了眼神,因为没有眼皮,直直盯着天花板。

“别害怕。”

女人回头看向嘲讽者。

一只失去血色的苍白“小”手摁在护士肩膀,深紫褪成蓝色的衣裙主人赤脚从岩浆里慢步跨出更衣室,将将超出两米的身高站在露丝面前时,仿佛她才是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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