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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紧急,现场一片混乱。
机会。莫时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现在萩原研二无暇顾及自己,正好趁乱离开,等他的伤好了,警官再问起他今天状态不好的原因,随便找个理由混过去。就在他闪过这个想法时,一股拉力忽然自上方传来。只见萩原研二用力将他拉了起来,在莫时鱼怔愣的一瞬间,一把伞被塞在他的手里。萩原研二把他拉到了天桥的一端,推了他一把,厉声道,“快走,快离开这里!”
留下这句话后,萩原研二就转身冲进了混乱的车流,往那辆失控的汽车而去!
莫时鱼被推的往后踉跄了一步,抓着手里的伞,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头,看着那个逆着雨和车流往前的警官。到处都是尖叫声,那辆失控的汽车被减速带拦了一下,稍微延缓了一些速度,萩原研二借着这个机会,用力拍打驾驶座的车窗,试图打开车门打不开,车门被锁死了。驾驶座里的司机一动不动。
在雨天潮湿的气息里,萩原研二闻到了刺鼻的汽油味道,他脸色一变,侧过头,看到汽车后方在漏油油箱被破坏了。
这是彻头彻尾的蓄意杀人。
萩原研二的车技极好,他本来打算开车拦在这辆车面前,以汽车作为路障逼停,但现在显然行不通了。因为撞击产生的火花很可能会导致油箱爆炸。
此时,汽车距离天桥还有七八米。
那个清瘦修长的警官身影,好像也即将被汽车带着冲下天桥,危险至极。
莫时鱼黑沉的眼珠子定在警官的身上,慢慢后退了一步。
他也让我走。
拿着伞的手垂落了下去,警官递给他的伞柄上还残留着温暖的温度,随着这个动作掉落在了地上,溅起了无声的水花。他又后退了一步。
萩原研二不会有事。
就算有事,以他的状态,也救不了他。
下一秒,莫时鱼忽然回神,猛地侧过身
一个闪着噼里啪啦火光的电击棍和他的露出来的脖颈擦身而过。
火光一晃而过,照亮了他阴郁美丽的眉眼。
莫时鱼的眼珠往后转动,看向身后大喘气的年轻女人。
”你!”
年轻女人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似乎在惊讶他为什么能躲开。
莫时鱼用手指按了一下手腕上被他掐的溢出血的伤口,忽然勾了勾嘴角。
”....用电击棍,还是雨天。。”
他像蜕了一层皮,变了一个人,刚才面对警官时的柔和表情消失了,被雨浸的湿淋淋的眉眼里露出了陌生的森冷和杀意。他的声音轻而没有力气,却莫名透出了一股让人胆寒的味道。
“你不想活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年轻女人愣住了,她本来看向莫时鱼的目光里倾注着痴迷和怜惜,好像在看什么需要保护的易碎品,如今却像从梦里惊醒了一样。“你....你怎么是这样的....不对,不可.....她低低地、茫然地呢喃道
“怎么?我没有符合你对受害人的预期吗?”
莫时鱼往四周扫了一圈,周围的路人跑的跑,没跑的都在围观那辆失控的汽车,根本没有人注意着这边。摄像头的角度也拍不到这里。
他将手放进衣兜里,转头再看向她的眼神,慢慢变得黑沉沉的。
年轻女人后退了一步,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
莫时鱼皱起眉,脚步微微动了动,有些站不稳的踉跄了一下。脸色难看的停在了原地。
他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
她就是这起案子的犯人吧。
***
人群忽然开始惊叫,莫时鱼下意识回头,看到萩原研二用安全锤击碎了车窗,用衣袖把多余的玻璃碎屑拂去,探身进去试图拉手刹,却没有成功。驾驶员的身体挡住了他伸手的间隙。
此时汽车的速度,单纯靠徒步已经快追不上了。
要救人,这是最后的机会!
萩原研二无法,只能转而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
飞快的割开了昏迷驾驶员身上的安全带
全带,脸色发青把里面看上去有两百斤重的沉重男人往车窗外面拖,呼吸一阵错乱的抖,俊秀的脸都憋白了瘦瘦的研二看上去快被压扁了!
直到周围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上去帮忙,萩原研二那快喘不过气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点。
莫时鱼跪在地上,望着那个方向,默默地心想,萩原警官,你这次回去以后要多撸撸铁了,爆发力不太行啊。当然,如果换他上,他也不行。
不过,他觉得同样的体型,琴酒肯定能把人轻松搬出来。
此时的莫时鱼早忘了他前天用牙齿拽着琴爷的
头发,逼着琴爷把他从处刑室里抱出来这回事了
一不然他估计不会有这个闲心来脑补琴酒救人的画面。
照这个速度,救人应该并不难。
然而就在这时,莫时鱼的脸色忽然一变。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包牌汽车驶过,漆黑的车窗被摇开,一个燃烧着的烟头从车窗里丢了出来,正中地上泄露的汽油!透过反光镜,莫时鱼看到了年轻女人死死盯着失控汽车的扭曲的脸。
下一秒,地表的汽油窜出了火苗,以极快的速度往汽车这里烧了过来!
所有人的脸色霎时变了。
假如这一路蜿蜒燃烧的汽油烧到了油箱,甚至不需要掉下桥,汽车就要爆炸了!
几位见义勇为的男人皆是吓得松了手,萩原研二脸色立马又青了,他艰难地抽出空抬头看一眼和桥边的距离。最多还有两秒,车就要撞上桥栏杆,从高达8米的天桥直坠而下!
“所有人快离开!”
萩原研二当机立断,厉声吼道。
他狠命一蹬,身体完全离地,将重心完全压在了汽车上,以自己的重量作为支撑,在汽车撞上栏杆、腾空摔下去的一瞬间,抱着车里的男人往外凌空跳了出去然后利用惯性,将男人一把甩到了桥上!
这一刻,连萩原研二都佩服自己一瞬间爆发的力气。
太好了,人救到了。
对得起这身衣服。
失重感像死神的镰刀一般把身体往下拖拽,他缓缓阖上了眼。
不过,那个灰发的孩子,只能交给小阵平了。
....真不甘心啊。
如果按照相遇的顺序,其实那个孩子,明明是属于他的案子,才对。
这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
风声在耳边回荡,尖锐呼啸,扑面而来的雨水将视野弄得模糊不清。
萩原研二的手腕猛地一重,紧接着是一阵脱臼的剧痛。
他怔怔的睁开眼睛,本应下坠的身体被险险的吊在半空中。
他的手腕被一根坚实漆黑的尼龙绳绕住,那绳子应该是特制的,尾端在绕住他的手腕后,就形成了一个不易解开的接扣,死死的扣住了他。下一秒,汽车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在他下方的七八米处如恶兽一般席卷而上一一
却止步于半空中,没有波及到他。
他只感到了巨大可怖的热浪,和一声和爆炸声相比起来很小很小,却不知怎么清晰传进他耳朵里的一声沙哑的闷哼。萩原研二抬起头,看到了绳子的另一端,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上半身贴着地一一应该是为了增加摩擦力,同时双腿蹬着栏杆,两只鲜血沫真是极其专业的借力姿势。
“.....小时鱼。”在身体的颤栗和濒死之间的喘息中,萩原研二从牙齿缝里叫了一个名字。
像是从混沌中的惊醒,黑发警官盯着对方手腕上彻底露出来的滴着血的纱布和电击的伤痕,脸色混杂着惊怒和担忧。他死死咬着牙道。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莫时鱼森寒烟灰的瞳孔盯着他,“动不动就要殉职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萩原研二忽地一愣。
他发现,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反应稚嫩、羞涩、缺乏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样子,好像从眼前的人身上慢慢褪去了。像揭开了一层纱,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在止住对方一瞬间下坠的趋势后,莫时鱼迅速将手上的绳子绑在了栏杆上,他操作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但他还是完成了这个工作。“这里有人掉下去了,快来救人!”
他喊了一声,周围的围观群众立刻纷纷响应,前来拉着绳子,每个人一起用力,将萩原研二拉了上来。等到萩原研二上来以后,莫时鱼立刻将那根漆黑的绳子收回了他的口袋里,往旁边走了几步,找了个角落倒下去不动了。萩原研二一爬上来,就立刻往这里快步走来,一只还能动的手着青年的后脑,不让他脑袋碰到地面。他想要说什么,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的一只手脱臼了,软软的垂在一侧,两个人都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
黑色半长发的紫眸警官看着莫时鱼,被雨水洇湿的睫毛眨了眨,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望着对方。
他的视线随即长久的停留在那没有遮拦,彻底暴露出来的手腕上的伤口。
莫时鱼以为萩原研二要说什么“你是什么人”,“你来日本是何居心”之类的话。
然而这个温柔的警官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这么说。
“那天不该放你走的。”
“对不起。”
莫时鱼自嘲的牵了牵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