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楚子航?”
“身份我已经确认过了,要接通么?”
“接通吧。”
“好的,30秒后,信号会转接到您的手机上。”
扬声器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和有节律的滴答滴答打点声。
戴着隔热手套的乔薇尼,端着一盘披萨片,从厨房走出来。
路麟城放下了手中的豌豆荚,楚天骄和绘梨衣都看了过来。
路明非把通话模式开到免提,放到了桌面上。
哒的一声响,像是座机电话被拿起的声音,一个沉稳的男声传出。
“我是楚子航,路明非,是你么?”
“是我,师兄。”路明非回答道。
“抱歉,在西伯利亚的时候没能帮上忙,我和校长虽然察觉到了异常,但没办法进入那个尼伯龙根。”
“没关系,师兄你和校长在一起么?”
“我们现在身处德国,这两个月里,秘党内发生了很多事情,昂热校长在卡塞尔虽然还有职位,但是权力已经被架空了。”
“这样么...果然是内部出了问题么...”路明非早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并未显的很吃惊。
昂热出现在德国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正在召集力量,接下来很可能有大动作,也许他们发现了幕后的黑手是谁。
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在电话里是说不清的,毕竟关系到很多的机密,路明非想了想,还是先和那边见面吧。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师兄,能联系上校长么?”
“暂时不行,校长出门了。”
“那帮我给校长带几句话吧,就说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你们当面谈一谈,希望能约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点,人数最好不要太多。”
“我会帮你转达的,收到回复之后,我会再联系你。”
“谢谢。”路明非心想总算把事情的进度往前推了一点。
他看了一眼一旁似乎想凑过来又不敢凑过来的楚天骄,停顿一下说:“对了,师兄,我还有一件事要给你说。”
“说吧,但是通话时间最好不要太长,也不要说太机密的事情,有被监听的风险,我们的敌人在技术上很强。”
“放心吧,不算是很机密的事情啦,也不是转告给校长的事情,这件事你一定会感兴趣?”
“我会感兴趣?”楚子航愣了愣。
“那个直播的录像,我后来也看过了。”
“是和‘奥丁’有关的事情么?你发现了什么?”楚子航敏锐地察觉到了关键点,那一天他看了那个公开的直播,画面里出现了他苦苦追寻许久奥丁的身影,这件事让他印象深刻。
他最初来到卡塞尔的理由,就是追寻着父亲的奥丁的影子,这么多年,这一直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之一。
“嗯...事实上,我们找到了你的老爸楚天骄,他还活着。”路明非用简单的陈述句述说事实。
“你说...我的老爸...”几乎能想象到楚子航愣住的脸。
“就这么说,感觉不太有实感啊,我还是让他和你打个招呼吧。”说着,路明非对着楚天骄招了招手,把手机推了过去。
时隔多年的父子再会,虽然不能当面来一个拥抱,但想来也会是很感人的一幕的。
路明非本来是这样想的,但是...预想中父子情深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楚天骄做了个深呼吸,用力地清了清嗓子,故意将咳嗽声传到了对面。
“老...爸...?”楚子航试探性地问。
“我是真的没想到,我楚天骄的儿子,竟然会是一个这么失败的男人!”楚天骄斩钉截铁。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或许是认出了这个声音,拥有绝对记忆的人,总是会把每一件事情分毫不差地分装到大脑里,就像是电脑硬盘的文件搜索功能,只要触发到某个关键词,相关的文件就会被提取出来。
那个男人不顾生死帮助他从那个雨夜逃脱,自然是不期望这条命再被送掉的。
男人真正的期盼,大概是希望自己能照顾好妈妈,平平安安过好这一生吧,可是他却做了错误的选择。
“对不起。”楚子航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道歉。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想起来我就火大!”
男人的怒火分毫不减,楚子航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不管男人说什么,他都认了,他生怕这个男人像梦幻泡影一样消失,不过这种想法,只到男人骂出下一句话之前为止。
“其它的我也就不说你了,你今年都20了吧,竟然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我都没脸和老同学说你是我儿子!别人家小孩比你小一岁,老婆都结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楚子航听着这些话,脑瓜子嗡嗡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让老爸生气的理由,是因为他不谈女朋友。
喂喂喂,打开方式是不是错了?
生离死别再会后的谈话为什么会是在质问他到了20岁还不谈女朋友?
他不知道说什么回应,憋了半天,只是又憋了一句:“对不起。”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的确像是从那个男人会说的话,也只有这种骚包的男人,才说的出这些超出正常人类逻辑的话吧。
“我记得以前我带你去超市里买玩具的时候,你都会偷偷看芭比娃娃的小裙子,怎么一个没看好,长成了这个性格呢?”楚天骄还在抱怨:“你老爹没少传授过你泡妞秘诀吧,你难道一个也没听进去?”
“......”
“儿子,咱爷俩就别见外了,你妈照顾自己都是个问题,更别说照顾你了,她连纸尿布都不会换,你小时候拉裤兜里哭了,她就把我们俩关在厕所里,说让我把你洗香香了才能出来,不然就在厕所过夜,你老爸给你洗过那么多次屁股,你就老实给老爸说,你是不是...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楚子航彻底无语了,不用再确认了,这个绝对是他那个无良老爹没跑了,也只有那家伙脑子这么不正常。
从小到大楚子航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自己这个混蛋老爹,这个人向来是没心没肺的样子。
有时候你会觉得他说话很有趣,跟在他屁股后面到处跑,好像连逛公园都是件好玩的事情,但有时候你又会被他给气的受不了,因为他从来不知道道歉,见到你摔倒在泥坑哭哭啼啼,只会在一旁捧腹大笑,一个劲拍照,似乎恨不得把你这幅糗样发给全世界的人笑话。
自从他和老妈离婚后,楚子航每次和他见面都会憋着一股怨气。
直到那个雨夜,直到后来发掘出他的那间猎人小屋,楚子航才多多少少理解了他。
但理解,并不代表认同,他至今也想替妈妈揍这个男人一顿。
话虽如此...能再听到他说这些蠢话,能再和他拌嘴,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的取向很正常,至于我的个人感情生活,就不劳烦你关心了。”楚子航冷冷地说。
“不说对不起了?”
“我没有必要对正确的事情说对不起。”
“就是这种死犟死犟的性格,回头见到你我一定要把你纠正过来!”
“你尽管试试。”
路明非听着两人拌嘴,心想这父子俩感情还真是好。
隔着电话,就能像老朋友一样互损起来。
说起来,楚天骄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雨夜,对他来说,和儿子分开,大概也就是一周之前的事情吧,当然是不会感觉到有多生疏,原本他和苏小妍离婚后,就约定一周只和儿子见一次面。
突然之间有人告诉了他,儿子长大了好几岁,闷骚的性格变得像是一潭死水,当然会担心儿子的心理状况,这说不定是在试探,给儿子注入活力。
从那间猎人小屋的蛛丝马迹就能看出来,楚天骄并不是一个迟钝油腻的中年男人。
他的心思细腻,是刑侦领域的专家,在世界各地游历过,有过很多的身份,泡过各种各样的女人,极有可能是一名心理学专家。
他大概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让楚子航“活”起来吧。
但听着他拌嘴的语气和脸上的神态,倒也不像是在演戏。
又聊了几句话之后,最终由楚子航终止了这个话题:“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我就不该和你浪费宝贵的通话时间。”
“切...你爹迟早把你从歪路上拐回来!”楚天骄咂嘴。
“路明非,你在么?”楚子航没理会他。
“在的,师兄。”
“我会尽快通报校长,让他和你联系,另外,小心加图索家。”
“加图索家?师兄你是说恺撒的家族?他们有什么问题么?”
“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上次的校董会,除了缺席的你,以及校长和上杉越大家长,其它的五位校董,都站在了一个立场上,校董们,似乎以加图索家为首。”
“这样么...”
“还有,恺撒和诺诺在找你,妈妈在12月25号那天给我发过邮件,说他们两个站在了你和绘梨衣的家门口,妈妈说那位金发的帅哥看起来似乎有些着急,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你。”
“找我么...我知道了,如果有他们的消息我会留意的。”
“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么?”
“没有了,剩下的,我们还是当面谈吧。”
“好,能帮我把电话交给那个男人么?”
“ok。”路明非又把手机推了过去。
“怎么,还有什么肉麻的话想和你老爹说么,如果是要感谢我救了你一命,就没必要了。”楚天骄说。
“不管怎样,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么...”
楚天骄习惯性地往裤包摸,想点一支烟,但忽然想起来,自己包里没装烟,伸到一半的手又停下了。
“这句话听起来怪别扭的,毕竟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才分开了几天。”
他抓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玉米棒子,扔到垃圾桶里,注视着手机屏幕。
“不过...算了,这里就顺着你吧,我回来了。”
通话到这里挂断了,屏幕黑了下去。
“老路,有烟么?”楚天骄看向了路麟城。
“出去抽吧,正好我也想点一根。”路麟城拿出了烟盒。
两个男人勾肩搭背,走到门外,点燃了烟。
寒风从屋檐下灌过来,楚天骄吐出一口烟。沉默地望着被白雪覆盖的小镇。
那背影,莫名让人觉得落寞。
......
次日,路明非又出门了。
昨晚凌晨,他接到了昂热校长的回电,约定了见面时间和地点,就在德国的科隆,时间是两天后的12月30日,也就是说今晚他们就得动身了,今天是他们能在瑞士休息的最后一天,很快又要被卷到大漩涡里去。
昨晚过后,他们对楚天骄的戒心基本解除了。
但害怕他再度被洛基操控,还是保持着有人看守他的状态。
路明非出门了,主要就靠绘梨衣看着他,就算他再度失控,绘梨衣也能控制的住。
乔薇尼大清早就在厨房里忙活,说今天给你们做一桌大餐,只是看她起床后还在翻食谱的模样,总觉得不太靠谱。
要是康斯坦丁愿意来就好了,可惜他还是在怕路鸣泽。
路明非这次出门,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他要去见还在病床上的路鸣泽。
抵达瑞士之后,苏恩曦就将路鸣泽转移到秘密的专业病房室里,24小时对他的身体进行监护,并进行医疗工作,比如对他身体表面十几年附着下来的水银沉淀进行专业的清洗,又或者用点滴的方式为他注入水分。
在他转移到病房后,路明非这是第二次去看他,上一次是为了带楚天骄去做检查,顺带看了一眼。
至少看起来不那么苍白了,水银垢虽然没有完全去掉,但大部分都用专业的机器洗掉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睡着的小男孩。
心脏在缓慢地愈合,预估还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昆古尼尔...那毕竟是万物起源世界树的枯萎树枝,哪怕是“至尊”,也受不了“母亲的鞭打”啊。
虽然还想让他在多睡一会儿,但实在有很多事情想问他,不得不把他叫起来了。
“老板,到了。”酒德麻衣踩下了刹车,车停在了一栋六层办公楼的前方。
路明非拉开了车门,独自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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