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
几个丫头婆子恭敬地站在门外廊庑下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正屋内,明氏正陪着一双儿女用饭。
“娘,您何必去讨好那人,就她那样,您就是拿再多好东西送她也是喂了白眼狼。”南雪忿忿道,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厌恶的表情一览无余。
“胡说八道什么?”明氏给南璞夹了一筷子菜,呵斥道:“什么话都敢乱说,仔细你父亲听到了又要生气。”
“还有娘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去主动招惹她,争一时之长短有什么用,你把娘的话都当作耳旁风了。”
任谁也能听出明氏语气里并没有真的生气。
“反正父亲又不在家,”南雪丝毫不怕,不满嘟囔:“再说了我又没错,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凭什么冤枉我?凭什么要让我跟她低头?”
“就凭她是南府嫡长女,你父亲的掌上明珠。”明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家女儿一眼,“她有句话没说错,只要她想,一口咬定是你推下去的,你就是长了百张嘴也说不清,以后你的婚姻就要受影响。”
提起这件事明氏就气不打一出来,她和其他夫人正喝着茶,就听到下人来报说大小姐和二小姐打起来了,大小姐不小心落水了。
等她急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南清婉已经被救了上来昏迷不醒,只剩自家女儿满脸泪痕站在一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嘴里喃喃着不是她推的。
这副画面任谁也觉得是南府二小姐和大小姐争执间失手推下去的。恰恰当时丫头婆子在远处候着,没看见,就是有百张嘴也说不清。
南雪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根本无力辩解。
明氏不忍看自己的女儿受委屈,缓和了语气,慈爱地摸了摸南雪的脑袋,宽慰道:“下次不许再跟她动手,你现在要把心思放在后天的灵力突破上,不要让你父亲失望。放心吧,有母亲在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等你父亲明日回来,你就先去和你父亲主动坦白,娘会在一旁帮你的。”
南雪也明白以父亲偏宠南清婉的程度,如今也只有她先认错才不会让父亲失望。
南雪愤愤不平,心情糟糕透了:“就会仗着没了娘博取父亲的同情,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就是有人生没人养的白眼狼。”
“白眼狼。”南璞还小,鹦鹉学舌道。
“谁教你的这些话?”明氏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将筷子重重一摔,疾言厉色,“是谁教你说出这样尖酸刻薄的话?”
两兄妹俩没想到明氏会突然发火,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身子,吓得连筷子都掉到了地上。尤其是南雪见母亲这次似是真的动了怒,也意识到她刚才说的话确实失了分寸,不敢吭声。
明氏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事事也想的长远。她知道这些年来她的一双儿女受了些委屈,可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像南清婉那样移了本性,早晚活的众叛亲离。
况且南清婉就是一个普通人,根本就对她们构不成威胁。南清婉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顶多也就是恶心一下罢了。
门外的婆子丫鬟纵使听到屋里的动静,没听到主子的吩咐也只当没听见,只是干起差事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就在气氛比较僵硬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丫鬟通传的声音:“夫人,大小姐过来了。”
明氏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抹厌恶转瞬即逝,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理了理鬓发,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伺候的丫鬟。
丫鬟小心翼翼地上前捡起地上掉落的筷子,重新取了一副新的碗筷放到二小姐,小少爷面前。
门口的丫鬟撩起帘子,春梅引着南清婉进入屋内。
“夫人,大小姐过来给您请安了。”
南清婉走进屋余光看到软榻上坐着一位身着一袭墨绿色百合花衣裙的妇人,挽的低低发髻上插着一支镶着蓝宝石的流苏簪子,气质温婉,周身散发出贵气。
想必这就是她那位继母明氏了。
南清婉走上前稍稍福了福身,“清婉过来给母亲请安,不想打扰母亲用饭了。”
明氏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迅速瞥了一眼旁边的春梅,起身拉过南清婉的手坐到一边的软榻上,笑吟吟道:“看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见外了,用饭了没有?”还未等南清婉回答,便吩咐下人,“给大小姐拿副碗筷来。”
南清婉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忍住眼角的抽搐,微微一笑,“不用了母亲,我刚用过饭了。”
“哼,假惺惺。”南雪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南清婉,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恶意。
南清婉循着声音看去,就看到南雪厌恶的目光。视线偏移,旁边还坐着一个看起来七八岁,长的很精致的小男孩。
小男孩见南清婉看过来,对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南清婉淡淡笑了一下,也不太介意,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没大没小,今早去你姐姐那闹,我还没找你算账,得亏你姐姐大度,不和你计较,还不向你姐姐赔礼道歉。”明氏瞪了一下南雪,眼神警告她收敛点。
这确定不是在讽刺她?南清婉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这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得。
南雪忿忿低头,不再开口。
明氏彷佛也不觉尴尬,转而细细问起南清婉的生活起居以及身体状况。
南清婉也知道明氏也只是做做表面样子,不是真的担心她,便随意应付过去,丝毫没有压力。反正表面功夫嘛,谁不会做。以前在研究所时,就不乏有人巴结奉承她,这一套她熟的很。
说了一会儿不痛不痒的话后,明氏终于切到了正题上。
“关于你落水的事情,母亲叫人去查了,下人说是荷花池边的石阶由于年久失修有些松动,一时踩空了也是有的。”
“婉儿,关于那天落水的事情…你是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了吗?”
南清婉知道明氏在怀疑她,在明氏带着审视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只模模糊糊记得小时候还未到府中的事情,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南清婉这话说的也不假,她脑子里确实有一些关于南清婉小时候的记忆画面,但是关于回到府中的记忆却一点也没有,按理说也不应该啊?她到现在也没搞懂是为什么。
至于明氏相不相信她的说辞就不关她什么事了,反正南清婉的身体又不是假得,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明氏瞅了一眼南清婉,见南清婉说这话时的神情不像是假的,竟一时也看不透她的想法,半响叹了口气,“唉,都是母亲没有照看好你,雪儿作为你的妹妹也没有及时拉住你,害你遭了此罪,母亲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我说了不是我,娘凭什么道歉?再说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不定都是骗你们的。”南雪见不得母亲这样低声下气,忍不住呛声道。
“住嘴,娘平时怎么教你的?”明氏疾言厉色道:“还不向你姐姐赔礼。”
南雪咽不下这口气,梗了梗脖子,一气之下转身跑了出去。
明氏压下眼里的担心,淡淡道:“让你受委屈了,待明日你父亲回来,我就向你父亲禀明情况,让你父亲再好好查查,都是母亲没用。”
听到明氏的话,南清婉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话里话外透露出是她自己不小心踩空落水的,怪不得别人。说是替她女儿赔罪,可那维护之意也很明显了。
南清婉眼神闪烁了一下,轻轻道:“我来就是和母亲说这件事的,这件事就不用查了,母亲做主就是。我虽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掉入水里的,兴许是我自己不小心也说不定,就别弄得人心惶惶了。”
明氏听言,定定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判断这话说的真假。
“你父亲最是喜欢书房里的那件玉如意,回来见到你懂事了肯定高兴。”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南清婉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一时没明白明氏说的是何意。
对于南清婉脸上一览无余的困惑,明氏一眼不露地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再说,转而说起别的。
又说了一会儿场面话后,南清婉便拜别了明氏。
等到南清婉走后,明氏接过春梅递过来的帕子,使劲擦了擦手指,随后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看?”
春梅立刻明白了自家夫人的意思,怕这是大小姐变了手段,故意装傻。于是将去大小姐院里见到的听到的又一字不差地汇报了一遍。
“我看刚才夫人提起玉如意的事情,大小姐的反应不像是装的。而且大小姐今天的言行举止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钱大夫不是说大小姐脑袋里还有瘀血,忘记了某些事也是可能的。”
明氏也早就发现了南清婉的变化,若有所思,想起南清婉今天的打扮,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张几分相似的脸来,眉头轻蹙,“晚些时候,再请秦大夫过去看看。”
春梅知道自家夫人这是还是有些不放心,点头应是。
“对了,你让那丫头最近机灵点,有什么异常马上来汇报。还有派人看着点二小姐,别再出什么乱子。”
春梅点头应是,见夫人似是累的闭上了眼睛,转身走到夫人后面捶肩。
南清婉带着秋棠刚从正院出来,就看到南雪站在不远处,见她出来了,满是怒火地走上来。
秋棠眼见二小姐一副怒气腾腾的样子,怕她再次对自家小姐动手,率先走上前,昂首挺胸地将南清婉护在身后。
要不是看到她有些颤抖的身子,南清婉还以为她真的不害怕呢。当下感觉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清的感动。这是她穿越以来,唯一一个一直对她好的人,纵使她这个主子以前对她并不算好。
南清婉伸手将秋棠拉到身后,坦然自若地看着南雪,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我告诉你南清婉,不管你是真的忘了也好,装的也罢,你落入水中都不关我的事,休想赖我身上,算计我娘。”
南清婉很想爆粗口,想问问她哪只眼看到她算计她和她娘了?没看到她都卑微到尘埃里了吗?现在她连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可惜,南雪压根不给南清婉说话的机会,丢下这句话后就趾高气扬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