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江鹊的孕期过的相当养生健康,沈清徽甚至不许她进厨房,是把她照顾的无微不至。

江鹊常常开玩笑说,“至于吗,我好得很。”

沈清徽就说不行,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肯定要细心照顾着,以后想起来也是一段快乐的回忆。

江鹊也是渐渐看透了沈清徽的一些观念,其一便是,认真地过好每一天,往后想起来没有遗憾和后悔就好。

晚饭后,沈清徽常常带着她出去散步,只是有时候是走着在江边看看景,有时候也怕她无聊,特意开车去市中心带她逛街。

这天出来的时候也是很晚了,九点半多,路过一所学校,不少学生出来,江鹊捧着一盒酸奶一边吃一边看,忽然觉得周围有点熟悉,看了一眼,是淮川中学。

大概也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江鹊温和许多,也能够以一种平和的态度回头看以前发生的事情。

于是挽着沈清徽的手,跟他走在学校外面的马路上。

其实放学也就那么一阵,十几分钟,热闹又回归安静,马路上偶尔几辆车过去,都显得格外寂静。

学校的外墙是铁栏杆,但是常年种着蔷薇花,密密麻麻攀着长出来。

沈清徽知道江鹊的学生生涯不太愉快,想绕过去。

结果江鹊先牵着他的手说,“以前我们六点下课,六点四十五要开始晚自习,我们住校生吃食堂,学校外面,就这儿,六点多可热闹了,好多小摊贩,我记得我还跟佳思出来吃过一次……你吃过吗?

芝士玉米烙。”

沈清徽摇头。

江鹊就咂咂嘴,好怀念。

学生时代,除却那些浅薄的人际关系,其他应当都算得上是愉快的。

而重要的是,她也曾经在这儿有过一个真心地好朋友。

江鹊跟他说有一回自己过生日,是佳思买来的小切块蛋糕,二人在花园里吹蜡烛,还被教导主任发现了,要记她们的名字,哪知道佳思拉着她就跑。

这也算是一段好的回忆。

但是关于其他的同学,江鹊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就捡着几件记忆深刻的跟他说。

沈清徽听着她讲,高中前面再左拐一个路口,就是一所大学,晚上近十点,学校门口的店铺都亮着灯,还有不少骑单车的年轻学生。

“沈先生,你大学是在哪儿上的?”

江鹊挽着他的手,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就是前面。”

沈清徽扬了扬下巴。

淮川大学是国内知名的双一流,江鹊回想起自己高中的时代,都不敢把这所大学列为自己的目标。

“你好厉害,”江鹊一脸羡慕,“要不你给我讲讲你的大学生活?”

“可以啊。”

大学的管控不太严,沈清徽直接牵着她的手进去了。

这是江鹊第一次走进大学的校园,跟高中的完全不一样,这里绿化做的很好,教学楼分区林立。

“这边是男生宿舍。”

沈清徽牵着她慢慢走,不过也是过去了很多年,学校已经大变样,好像学校的教学楼年年都会翻修。

“有没有人给你,嗯……宿舍楼下表白过?”

江鹊抬头笑着看他,校园里的路灯暖洋洋的,他的轮廓格外深刻,江鹊看过他二十多岁的照片,也是一如既往的迷人。

要是放在大学校园里,肯定也是最惹眼的那个。

问出这个问题后,江鹊其实也知道答案——他没有谈过恋爱,是因为他的三观和对待一份感情的珍重,可是还是忍不住问这样一个无聊地问题。

“不知道,”沈清徽笑着看她,“我大学没有住宿舍,后来大三那年去做过一年交换生,后来么,你也知道了……大四我休学了。”

“那你大学生活真精彩。”

“以前我只觉得学历不过是一纸证明,重要的还是人生的阅历与知识的累积,当然我现在仍然这样觉得,所以倒也没必要学历崇拜和歧视,包括我们的孩子,我只希望他/她健康快乐。”

这应当是江鹊头一次跟他聊起这样的话题。

校园里种着好多花,风一吹,味道很是好闻。

“与其让孩子参加各式各样的辅导班,不如让孩子在爱里成长,我不会要求他一定怎样。”

沈清徽牵着她的手,在校园里转了一圈。

路过教学楼,路过篮球场。

校门口有卖奶茶的,挨不住江鹊的眼神,沈清徽只能给她买了一杯杨枝甘露,还是没加糖的。

江鹊心满意足。

沈清徽跟她说起自己大学去港城做交换生,跟她说自己大四那年休学后去了很多地方。

江鹊乖乖坐在他身边,靠在他怀里。

这一件件的事,总也让她的回忆在脑子里走马观花。

也对,不后悔今天就好了。

这是学校后门的花园,有很多木椅,暗暗地光,隐约还能看到草坪上有些情侣在接吻。

也有人在吹口哨。

江鹊也有很多没有体验过的,也都在今天体验到几件。

比如在学校的后花园接吻。

是沈清徽忽然低头亲下来的,当时她正好喝完一杯杨枝甘露。

周围黑漆漆的,有点风,隔道好像还有人经过。

“沈清徽!”

江鹊推了他一下,也没太用力,“周围有人的!”

“有吗?”

沈清徽笑着接过她手里的饮料杯,“有也看不到,黑灯瞎火。”

江鹊看着他起身去扔进垃圾桶,忽然也想——

多亏了他以前没谈过恋爱,要是他在大学里谈一场恋爱,真不知道得怎么腻歪。

不行。

他是她的。

江鹊小跑着过去,抱住他的手,忽然踮脚亲了他一下。

“怎么,这会不怕人了?”

“我也觉得真好,你是我的。”

江鹊以前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小心眼,

回去的路上,时间也不算晚,俩人又去商场逛了一圈,买了点水果,结果出来的时候看到婴幼儿用品店,也忍不住进去转了一圈。

江鹊觉得小朋友的东西真可爱。

导购给她推销了好些东西,沈清徽也偏头问她要不要买一些。

江鹊摇摇头,说还早呢,过一阵子再说吧。

但这个过一阵子,也没过太久。

有一天江鹊早上起床,不见沈清徽的人影,只在院子里听到动静。

她起床一看,院子里有几个人,正在不断地往里面搬东西。

江鹊瞠目结舌,“你买了什么,这么多!”

“等会你就知道了。”

也没等太久,一会人走了,江鹊跑到客厅里蹲着看。

发现那些包装盒,全都是什么婴幼儿用品。

她也是这时才发现,沈清徽腾出了一个房间,用作婴儿房。

那天的黄昏,两人一起拆着箱——准确来说,是江鹊捧着酸奶吃,大部分都是沈清徽做的。

江鹊殷勤的很,帮他擦擦汗,帮他递个东西,给他一块西瓜。

本来是个空荡荡的房间,多了一张婴儿摇床,多了柔软的米色地毯,多了好多玩偶,大部分都是江鹊选的。

只可惜色调都是粉色的。

“你不怕是个男孩吗?”

江鹊忽然问。

“男孩再说,”沈清徽笑着说,“我倒是希望是个小公主。”

“为什么?”

“像你,多可爱。”

江鹊不理他,好像到了快25这个年纪,江鹊总觉得“可爱”这个词跟自己不太搭边。

转念一想,这个孩子出生后,沈清徽也要四十岁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伤感的话题,可是江鹊的情绪敏感,一想到年龄就无端的难过。

沈清徽好一会没听到江鹊说话,回头一看,笑着伸手捏了把她的脸。

“怎么了,大公主?”

“我忽然想到,等她二十岁的时候,你都要六十了,而我才四十五。”

“那我也能早点享福,让你多照顾我一些年。”

沈清徽笑的开怀,显然没当回事,甚至还有心情跟她开了个玩笑。

江鹊无端伤感了几秒,也不可遏止的想到生命的终点。

有那么一阵子,江鹊晚上总是饿,沈清徽就起来给她做吃的,吃了之后又不想睡,于是沈清徽就给她读点小说。

有一回是读到了一本安德烈·高兹的《致d情史》,里面有一句话被他读出来,声线低而好听。

是说。

“世界是空的,我不想长寿。”

后来觉得,更应该是,没有你的世界是空的,我不想长寿。

江鹊收回视线,沈清徽大概是在跟她开玩笑,逗她开心,江鹊没太听清楚,只是这样一个画面,烙在了她的脑海中。

黄昏的光很暖,沈清徽穿着睡衣,跟她一起布置一个婴儿房。

他偏头问她,床上要放哪个玩偶。

他笑的很好看,让她有些迷恋。

江鹊随手指了一个。

沈清徽拿着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将她揽进怀里。

“要是个女儿,叫沈佳期吧。”

沈清徽吻了吻她的侧脸。

“要是儿子呢?”

“那就叫江时暮。”

江鹊的心尖颤了一下。

沈清徽揽着她说,“有句诗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你看多好,这句诗里还有我们鹊鹊的字。”

他语气是笑的,可是江鹊心里有点酸酸的。

但是江鹊并没有问出口,她心里有答案。

沈清徽对她的感情,从一而终,都是尊重和平等。

这一年的新年,春节在二月,是江鹊坐在厨房里,看着沈清徽做的年夜饭。

此时江鹊已经怀孕近七个月了。

沈清徽把她照顾的很好,江鹊常常觉得自己胖了好多,但转念一想,孩子也在随着长身体,也就心满意足起来。

沈清徽说,今天日子特殊,想吃什么随便点。

江鹊思来想去还真没想到,忽然想起来,自己很久没吃冰淇淋了,隆冬天在暖气房里吃冰淇淋是她小时候最大的梦想。

沈清徽说去外面给她买,江鹊说自己也想出门。

沈清徽给她系好围巾,才牵着她出去。

淮川的冬天依然这样,潮湿的冷。

江鹊呼出气,是白色的雾。

地上的植物都萎靡了,覆着一层霜。

那家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还营业。

江鹊又选了几只关东煮。

沈清徽结账的时候,江鹊走到冷柜,拿了一瓶枇杷汁。

江鹊站在门口等着他,也是没来由地想到很久前,在某个广场,他扶着她,鼓励她勇敢试试。

那时她的喜欢,深藏着,自卑着。

而现在,她可以大胆地、勇敢的跟他告白,也可以随时亲一亲他。

是真的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那些画面,还如此清晰地烙在脑海中。

沈清徽付款扫码,撞上她的视线,对她笑。

回去的时候,江鹊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天,今夜就是除夕了,明年的除夕就不再是他们两个人了。

“沈先生,我们在一起又一年啦。”

“是结婚又一年了。”

沈清徽纠正她。

江鹊笑了,“明年就是一家三口一起过年。”

“嗯,”一家三口这个词,无端戳中心口,沈清徽偏头,看着她,江鹊也对他笑,都说怀孕会胖。

可江鹊的四肢还是纤细瘦瘦的,只有腹部隆起,看着也让他怪心疼的。

也去体检过几次,当时他还很紧张,但是医生说体质问题,就是不太容易胖,这才松了口气。

结果那天从诊室出来,听见几个孕妇抱怨说产后多么不易。

也是那天,沈清徽认认真真去做功课——生怕江鹊什么没告诉他。

结果看到一个视频,标题叫:生孩子前没人告诉你的几件事。

一个产妇说,生孩子后,还要再痛一次,要把胎盘生下来。

生孩子的痛苦是十级痛苦。

生孩子后第一次上厕所,比生产还要痛。

生孩子后六个月里,睡眠会很差——要哺乳,甚至可能会夜间出冷汗。

生孩子后,甚至还可能脱发。

产后抑郁,子宫脱垂,皮肤松弛……

沈清徽看完一系列科普后,足足沉默了许久,但江鹊好像还是个乐天派,每天都很期待,反倒是他,江鹊知道后,还笑他是“产前焦虑”,说自己开心着呢。

沈清徽当然希望她是真的开心。

于是在这样的片刻,沈清徽也真的心疼。

“沈太太,辛苦你了,”沈清徽拉着她的手放进口袋,认认真真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公主。”

“真肉麻。”

江鹊隔着大衣摸了摸肚子,“你以后可别学你爸爸。”

“学我怎么了,学我好好疼你。”

“油嘴滑舌。”

“你本来也才二十五岁,要不是遇见我,你现在也本该拥有最好的年纪,可以做很多快乐的事情,这五年里,我每一天都很感激并庆幸,你这样坚定地选择了我,”沈清徽拉着她的手,在口袋里十指相扣,这条路上没有人,静谧温柔,他说,“你选择我,我要让你往后的每一天都开心,快乐,永远都这样被我偏爱着,就算是孩子出生了,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偏爱。”

他说的温柔又坚定,江鹊笑着看他,故意说,“听到没有,以后你可不许欺负我哦,你爸爸永远向着我。”

除夕夜,江鹊捧着一盒冰淇淋,跟他坐在客厅里看电影。

新年联欢晚会太无聊,不如看了一部老片子,还是一部动画片。

叫飞屋环游记。

几十年的夫妻生活,被压缩到短短的几分钟。

江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凌晨十二点,窗外升起了烟花,这五年过去,春江玺樾搬来了一些新的住户。

新年的第一簇烟花,在夜空里绽开,落下纷纷扬扬的碎光。

江鹊沉沉睁开眼睛,亲了亲沈清徽的侧脸。

“新年快乐呀,沈先生。”

“你也是,沈太太。”

沈清徽拥着她,时间很晚,他将她打横抱上楼。

江鹊迷迷糊糊,“我是不是又沉了?”

“不沉。”

“你会不会觉得。”

在沈清徽把她放到床上的时候,江鹊忽而清醒了一下,她勾着他的脖颈,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嗯?”

“会不会觉得,你以前的生活多姿多彩,结婚之后天天跟我待在家里好无聊?”

“不会,”沈清徽笑着俯身,撑在她身体两侧,“有你才是生活,没有你,那大概叫——度日如年。”

江鹊笑了。

这应该会是简单又真实的一生,往后想起来,都是最温情的回忆。

比如沈清徽与她在某个广场上滑板。

比如沈清徽站在便利店里为她买冰淇淋。

又比如他们依偎在一起吃一碗甜豆花。

好多好多记忆,都趁机钻进脑海,浮浮沉沉,填满了所有的灵魂。

江鹊拉着他的手,床床头柜上随便摸了一本书递给他,“今晚读这个。”

沈清徽靠坐在她身边,开了阅读灯。

“很快你就八十二岁了,身高缩短了六厘米,体重只有四十五公斤,但是你一如既往地美丽,令我心动,我们在一起已经度过了五十八个年头,而我对你的爱愈发浓烈……”

窗外的烟花窜起,外面下了一点雪,隐约还能听到不远处的邻居在庆祝新年。

沈清徽低头看了一眼,江鹊没有睡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他哑然失笑,“越读越精神?”

“没有,”江鹊说,“越看你越喜欢,我好像都很久没跟你说了,我每天都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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