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在喜乐大客栈入住时,李三笛在客栈大堂见过八方宗的人。
所以他知道方才坐到副座上的书生模样的人,并不是八方宗少主严繁。
那人前面的八方宗主座,应该才是严繁的座位。
这个书生打扮的人,不知是何身份,竟会让那般飞扬跋扈的少主严繁对他毕恭毕敬。
这个书生,一眼望去也看不出修为深浅。
而且……他自从落座后,眼睛没有看过别人,却一直面带微笑盯着自己。
虽然看不出他修为深浅,李三笛心中有一点却十分肯定:
此人绝不简单。
可惜这世界没有手机相机这种东西,不然真想给这书生拍张照片,让噬空妖看看,这位是不是就是诓它教唆它的那个书生。
一片人声聒噪中,李三笛放下茶杯,也不理会对面那一直盯着自己有些神经质的目光,只静静坐着,等着看八方宗的人接下来唱什么戏。
只见那书生落座之后,严繁和八方宗弟子们便收了礼。
接着严繁也不就坐,却身穿红色怪服,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用扇子指着堂上的墨知南,阴阳怪气高声道:
“嗬!墨小娘子!你今日继位大典,竟不懂得要等等夫君我到场再开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严繁此话一出,李三笛差点没把方才喝下去的茶水给咳出来。zusi.org 狐狸小说网
这荒唐话太突然,方才还嘈杂不已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数十位来宾每个人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丰富,没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竟然听进去了这般厚颜无耻的浑话!
掏出巾帕擦擦嘴,李三笛重新坐好,继续往下看戏。
墨知南听了严繁的浑话,不仅不见丝毫恼怒,反而坐在位子上面带微笑,沉稳说道:
“大典开始之前,久等八方宗少主严公子您不见前来,为了不误吉时,便按时举办了大典。”
“现在大典已经结束,严公子虽然来晚了,还可以坐下饮一杯薄酒一同庆祝,不过……”
“我看严公子这酒还没喝,就已经醉了,说起了胡话,要不然先回客栈,醒醒酒再来?”
李三笛心中轻笑,与自己说话时经常磕磕巴巴说不出话,今时方知墨宗主还有这般好口才。
墨知南此话一出,满厅的来客才纷纷开口,有些人指着严繁暗骂荒唐,有些人只板着脸并不轻易发言,还有数名像千风派大弟子沈非这种一脸怒气盯着严繁直摇头的正义人士。
“我现在清醒得很!今日我就是要跟墨宗主成亲!从此八方宗和墨衍宗两家变成一家人!这难道不是一桩姻缘美事?”
严繁仿佛不知脸皮是何物,下一步竟直接上前往墨知南的主位走去!
墨知南身后站着的小妍从主位台阶下来,挡在严繁身前:“严公子请自重,你的座位在那边。”
哪知这严繁并不理会,竟想直接朝小妍冲撞过去!
就在此时,主厅中的其他墨衍宗弟子一齐围了上来,像堵墙般将严繁挡了起来!
“啧啧啧,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新姑爷的?真是不懂礼貌!”
“我今日可是喜服都穿好了!聘礼都带来了!万事俱备,只欠和墨宗主拜堂成亲、洞房花烛了!”
严繁见上去不成,便退身回到主厅的中间,朝着一个个跟他起哄的八方宗弟子说道:
“大家看,墨宗主是宗主,我是少主,也就是未来的宗主;墨宗主貌美如花,我也一表人才,我们两人可谓是门当户对!这真是一桩绝好的姻缘!你们说对不对啊!”
“对!”“少主说得对!”八方宗弟子们配合着起哄道。
接着严少主还跑到一个个客席面前问道:“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问了一大圈,众人纷纷嫌恶地别开脸,没人应严繁的声。
但是也没有人呛声。
所有人都知道严繁这是泼皮无赖的行径,但八方宗现在实力强盛,没有人想要引火烧至自家身。
最近这数年时间内,江湖上数个宗派已然被八方宗吞并,名存实亡。
今日来此大典的,也并不是每个宗派都到齐了,到场的宗派只有不到七成。
有些宗派连使者都没有派来。
众人皆知,失去了墨九离的墨衍宗,必定会被盯上,风雨飘摇。
墨九离当年刚刚继位,是无灵根的凡人之身,那时也危机四伏,但他一夜之间仿佛奇迹般,忽然变成了连元婴期大圆满境的高手都无法打败的存在,逃过一劫。
只可惜八十余岁便离世了,此事还变成了江湖至今未解的一大谜团。
不知今日到了墨知南这里,是否能有同样的奇迹出现。
就在严繁肆无忌惮一个个朝座上客人问过去,以为没人敢忤逆自己开口答话时——
忽然,当他问到一个身体坐得板直的青衣修士面前时,这青衣修士竟然站了起来!
正是千风派首席大弟子沈非。
“严少主,做人至少要知道礼义廉耻。像你这般无耻行径,在天下宗派聚集的今日今时如果再不知收敛,日后若是传出去,恐怕你将变成天下人之笑柄!”
沈非自觉说得已经十分克制了,毕竟出门前掌门师尊有叮嘱过,只能多看多听,不可多言多事。
被沈非拂了面子,严繁看看沈非桌前的牌子,不屑道:“千风派?不入流的孤岛门派,竟然也敢对我口出狂言?”
沈非怒道:“你……”
沈非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完,严繁继续呛声道:“你说我无耻,那座上的墨宗主就不无耻吗!哪有元婴期以上的高手八十几年就寿终正寝了的?”
“你们难道没有一个人好奇,上一任宗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如果是新宗主等不及想上位害死了亲爹,大家说说,是我更无耻,还是这新任的墨宗主更无耻?!”
严繁此话一出,厅里忽然炸了锅!
确实,墨九离之死,是全天下人无法理解的谜团。
虽然墨衍宗声称墨九离是寿终正寝,但,恐怕这全天下,没有人会相信如此高手,会如此短寿。
李三笛在座上观察墨知南,果然,严繁此话还是触到了她的痛处。
虽然墨宗主此刻极力保持着冷静,但她扶着椅子的手已经有些细微的颤抖,嘴巴也微颤着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墨衍宗本宗席上一位老者站了起来。
是大长老。
“八方宗少主莫要如此血口喷人,老夫与全宗弟子皆可作证,虽然令人疑惑,但先宗主确实是寿终正寝,并非被人加害。”
大长老的话还是很有用的,墨衍宗弟子们也开始朝严繁喝道:“就是!莫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那你们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哪有超越了元婴期大圆满境修为的修士,寿命只有八十几年的?!”
就在严繁继续高声大喊耍无赖时,一直坐着没有出声的李三笛缓缓站了起来。
李三笛手指拂了拂衣襟,轻声叹气道:“严公子直说吧,怎么个打法,才能让你快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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