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萧锦炎也算是个可怜孩子。”苏白氏抬脚往村尾走,嘴里又是一声叹息,“老萧家是北地来的逃荒户,刚来的那几年,他们虽然低调,但也没像现在这样关门闭户。
直到十年前的一个夜里,萧锦炎不知怎地突然发起高热。
萧老婆子从苍梧镇、清水县请来十多个大夫,问诊开药,最后甚至是连马仙姑那个老婆子也请了来,可这么些人,对萧锦炎这发热却是根本没一点办法。
直到整整三天三夜过后,这热才一点点自己退下。
只是,热虽然退了,但六岁的萧锦炎却被活生生烧成个傻子。”
“竟是如此。”苏婳有些恍然,难怪这萧锦炎行为处事浑像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她想了想,又轻声道:“咱们镇上,周家药房的周老大夫医术不错,按理来说,只要他出手,即便不能让萧锦炎彻底退热,起码也能降下一些。”
苏白氏听得这话,却是直接摇了摇头,“周老大夫当年还没有不出诊的规矩,萧锦炎发热那几日,周老大夫恰好去了汤山府一户人家看诊,待他回来时,萧锦炎的脑子已经救不了了。
所以,村里不少人私下都在说,是不是萧老头和萧老婆子两个坏事干多报应到这个儿子身上。
不过萧老婆子那个人虽然讨厌了些,但对萧锦炎这个傻儿子却是没话说,不像萧老头,不仅整日里都是一副别人欠他银子的模样,而且不论是大儿子,还是二儿子,反正没一个得他心。
尤其是对锦寒小子,更是恨不得一而再再而三,将他往火坑里推,生怕他日子过得好……”
苏婳心头微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老萧家的事情似乎更是复杂。
萧陈氏倒是还算好,虽然性子处事不讨喜,但喜怒形于色,心中所想从脸上便能瞧出个五六分,可萧忠却很不简单,再难听的话对他都没什么杀伤力,反而三言两语就被他糊弄过去,心思极为深沉。
而且,他走路轻盈,明显就是有功夫在身。
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子。
萧锦炎虽然心智如儿童,可至少还有娘亲疼宠着长大,而萧锦寒……她有些无法想象,当年还是奶娃娃的萧锦寒这些年里是怎么一点点成长到今日的模样。
“嗐,我同你说这些说什么,老萧家的事,同咱们可没一点关系!反正锦寒小子早就同老萧家断了关系!”苏白氏见闺女脸色恹恹,连忙转移话题。
“你不是说今日上午还要去酒楼瞧瞧么?待会让大虎他们载你去,路上多带些喜欢的吃食,别饿着了……”
村尾木屋。
“阿嚏——”
萧锦寒执笔坐在书桌前,桌上是一幅未完待续的悬崖美人图,他正在描摹美人的面容,随着一声喷嚏,毛笔笔尖的墨水径直往下掉。
吧嗒!
墨水掉落在画像正中央,陈宣质地轻薄,不过一瞬的功夫,便在画像上氤氲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墨团。
男人看着被墨团遮住的杏眸,深邃的眉眼瞬时闪过点点不悦。
这又是谁在骂他?
骂得真不是时候!
俞风捧着一只青黑色信鸽走到书房门口,正打算抬手敲门,冷不丁瞧着冷气外放的男人,身侧的手十分娴熟地垂了下来,脚下更是默默往后退了三步。
“哎唷——”身后的俞雨来不及反应。
一下撞到男人脊背。
硬如铁的脊背,直接将鼻头撞的通红,俞雨娃娃脸一皱,哀怨瞪男人一眼,“你杵在这儿是咋回事?主子不是在里头么?不赶紧将事儿办完,那一条蝮蛇肉可全被那群臭小子烤完了,咱们可就得饿肚皮了……”
当然,他这抱怨都是极小的声音。
尤其是后头几句。
然而,话音刚落,便听得书房里萧锦寒声音响起。
“什么事?”
明显冷沉的声音,让他没来由地心头一顿。
主子似乎心情不好呐。
他抬眼瞄旁边的俞风一眼,可眼睛都瞄疼了,这人的双脚像是已经长在地上,动都不动一下,反而将信鸽直接塞了过来。
俞雨嘴角狠狠一抽,只得认命地抱起信鸽硬着头皮往里走。
待走到书房中央,赶忙垂下头,将手中的信鸽往前递了递,“主子,我们方才在老萧家附近发现一只信鸽,是飞从京城方向来的。”
萧锦寒听得这话,只小心翼翼将弄脏的画像折好放到抽屉另一个锦盒之中,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信上说什么?”
俞雨闻声,脑袋顿时垂得更低了,伶俐的舌头更是像打起结来,“是……是战王妃的信,她在信上说,让萧忠务必在一个月内解决好主子的亲事。”
话没说完,书房中的气温像是一下从春天降到了冬天。
突突突的冷气简直能将人给冻死。
好半晌,才听得凉薄一声笑。
“呵!一个月内解决好我的亲事?”萧锦寒嘴角勾起,深潭般的眸里涌出丝丝暗色,“她还真是十数年如一日,从未变过,自己儿子的亲事不去操心,反倒尽喜欢替别人儿子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