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肯定不能随便尝外面带来的东西,但这是辛柚提出的。没等兴元帝反应,孙岩就忙不迭道:「奴婢尝尝,也让奴婢开开眼界。」
孙岩怎么瞧这碟中白霜也不敢想是白糖,说想开眼界不算违心,但更重要的是为兴元帝试毒。
辛柚自然不会阻止。
孙岩伸出手指从碟子中那一小堆霜雪的边缘处挖了一点点,放入口中。
舌尖与白霜碰撞,甘甜中还带着清爽。
这是与平日吃到的白砂糖完全不一样的滋味!
大夏自产的白砂糖,吃起来甜味不足,西洋来的白砂糖味道与颜色都好些,等闲吃不到不说,与刚刚尝到的清甜也无法相比。至于红砂糖,厚重的甜味中带着苦,就更不必提了。
这竟然真的是糖!
孙岩看着碟中白如雪的糖,眼神震惊又热切。
难以想象,这等品质的糖,他是第一个尝到的!
「咳。」等不到孙岩吱声,兴元帝咳了一声。
孙岩一下子从激动中回神:「陛下,这确实是糖,而且是清甜无比的糖!」
兴元帝一听,立刻伸出手。
孙岩忙道:「陛下再等等。」
兴元帝睨他一眼:「阿柚不是别人,不必如此。」
孙岩不情愿退开,辛柚却出声阻止:「陛下还是再等等吧,按着规矩来没什么不好。」
兴元帝见她并不介意,点点头。
又等了一会儿,孙岩吩咐内侍去取小匙。
「哪儿那么麻烦。」兴元帝大手一伸,挖了一撮糖塞入口中。
糖一入口,兴元帝眼睛就亮了。
经历了与孙岩差不多的一番感受后,兴元帝问:「这糖怎么这么甜?」
这个问题,辛柚无法回答。
用娘亲教的方法得到的白糖就是这样。娘亲还说,这方法是她从家乡的书上学来的,并非她所创。
兴元帝忍不住又品尝了一下,问:「这白糖成本多少?」
辛柚不答反问:「陛下觉得这白糖如何定价?」
兴元帝回味着白糖滋味,斟酌道:「这等品质的白糖,朕觉得一斤至少一两银。」
孙岩暗暗感慨,这可真是吃银子了。
不过感慨归感慨,让他来定,他敢定更高。
白糖这种糖中仙品,本也不是寻常百姓能享受的。那些达官显贵为了妓子还能一掷千金呢,口腹之欲当然不会吝啬。
「阿柚,这白糖成本多少?如何制作出来的?」兴元帝最关心的是这个。
辛柚扫一眼左右。
兴元帝手一挥,除孙岩外的宫人都退了下去。
辛柚才道:「这白糖是由红糖脱色而来,四斤红糖大概能出一斤白糖,两斤和当下白砂糖差不多的糖……」
现在市面上的白砂糖,以颜色论,叫黄糖更合适些,离「白」还差得远。
兴元帝惊得站了起来:「四斤红糖就能得一斤这样的白糖?」
一斤红糖不过五十文,两百文的红糖得来的白糖按一两银算,也是暴利了。何况还有剩下的白砂糖,这岂不是无本万利!
「这,这制糖之法——」兴元帝兴奋得来回踱步,目光热切落在辛柚面上。
辛柚平静道:「这样的白糖,最初上市属于奇货可居,等将来制糖之法普及开来,产量增加,价格也就下来了。」
兴元帝眼神一冷。
他还指着用这无本的白糖换战马,这制糖之法必须严防死守!
「阿柚,知晓这制糖之法的有谁?」
「是娘亲在家
乡时从一本奇书上学来,教授给臣的,目前应该只有臣一人知晓。但若想量产白糖,需要建制糖坊,招制糖工人,这些糖工不用多久便能知晓了。」
兴元帝是聪明人,立刻反应过来:「这制糖之法不难?」
辛柚点头:「甚至可以说简单,将来慢慢传开是必然。」
对于终将传开这个结果,辛柚并不在意。娘亲早就对她说过,新鲜的事物出现,往往能享用的是贵族阶级,但终有一日大多数人都能受益,这是好事。
便是眼下,白糖虽不是普通百姓能吃得起的,但能用白糖为大夏换来战马,保家国太平,于百姓也是好处。
宁做太平犬,不当乱世人,这话绝不是说说的。
听辛柚提到辛皇后,兴元帝心中一涩,压下情绪问:「由红糖制出白糖,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因为只制了一点,臣用了取巧的法子,不到两日工夫。若要大量生产,满足交换所需,那要一两个月了。」
兴元帝一听,忙问:「就只有这一瓷瓶?」
「这瓷瓶中的糖是带来给陛下品尝的,还有一小罐,约莫三两。」
兴元帝微一思索,点了几个大臣的名字命内侍速速去传。
几位大臣回到衙门屁股还没坐热,又匆匆进宫来。
这些重要的衙门大多挨着,路上几人碰在一起,越发好奇皇上再次传召他们的原因。
「臣见过陛下。」
等人来齐了,兴元帝对孙岩点头示意。
小瓷瓶中的糖被分到一个个醋碟大小的碟子中,孙岩亲自端着托盘来到几人面前,一人分了一碟。
众臣的脸当时就白了。
特别是礼部尚书,深知自己最近很不招皇上待见,用眼神向同僚们求助。
谁能告诉他,砒霜有这么白吗?
看着大臣们的反应,兴元帝笑呵呵道:「诸卿猜猜这是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
咳,说砒霜就不合适了啊。
「糖?」户部尚书随口胡猜了一下。
兴元帝抚掌:「不愧是朕的大司农!」
户部尚书:?
其他人:「……」分明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随后就顾不得酸得到皇上夸奖的户部尚书了,而是直勾勾盯着碟中霜雪样的东西看。
这是糖?就算西洋来的白砂糖也没这么白啊。
「诸卿尝尝看。」
皇上发了话,就算是砒霜也得尝啊。众臣硬着头皮用手指挖起一点尝了尝,表情就变了。
皇上没骗他们,真的是糖!
「这糖怎么如此清甜?」户部尚书激动问出刚刚兴元帝问辛柚的话。
这时兴元帝已经恢复了平静,或者说火热的心被冷静的外壳包裹:「这糖名为白糖,是辛待诏制出来的。」